戶部尚書府中的梅園佔地不小,盛開紅梅映著白雪,紅紅點點,成了無瑕銀白世界的一抹艷色,幾座精巧亭台都圍上銀白色的簾子防風防寒,里面又擺了火爐,大理石桌上皆備有茶點及茶水,可以讓客人歇腳休息。
時間一到,來自京城各名門權貴的客人一波波的來到,老天爺賞臉,雪停了,陽光現,但天冷,來客個個不是穿著大襖,便是披風、大氅。
葉櫻櫻也是盛妝打扮,嵌珠寶的赤金簪,一襲紅狐狸的披風,百褶緞裙,俏生生的站在母親身邊,落落大方的招待來客,一一引導進入溫暖的花廳喝熱茶,或到花園幾座設了暖爐的亭子聊天歇息。
有不少人知道今天負責點心的廚子就是焦黎兒,也知道葉櫻櫻心儀袁靖淵等事,不禁都奇怪葉櫻櫻的態度,但對于賓客們似有若無的探究目光,她應對從容,始終保持微笑。
但有人就是見不得她如此虛偽,莊澈也是接到帖子的賓客,在見到葉櫻櫻陪著兩名女客行走在梅園往另一座亭子的路上時,他從男客聚集的亭子拾級而下,走到她面前。
莊澈也特意打扮過,站在梅花樹下,倒有幾分俊逸,說出來的話卻如針扎人心,「我听說是你親自擬了宴客名單,怎麼沒找袁靖淵?」
葉櫻櫻噙著笑意,「帖子送給了他,但他沒來。」
他一挑濃眉,輕佻的上下打量她,「嘖嘖,可憐喔,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今日品茶而非品酒,莊少爺是醉了。」
「這里沒備酒,怎麼醉?袁靖淵也是個傻的、多個人服侍他,還是你這樣身分相貌的美人,不好嗎?日後,有岳父大人相助,還怕升不了官……」
她沒有理會他,轉身就往另一邊走去,臉上仍保持合宜的笑容,只有在一名丫鬟端著新烤好的點心走過來時,眸光一閃。
「這是剛出爐的黃金酥啊!這是本少爺的最愛,我的小廝平時還得去點心鋪搶,這盤歸我了,誰都不準拿!」莊澈見到那盤讓人垂涎三尺的金黃色糕點,連忙命身後小廝去將整盤拿過來。
葉櫻櫻在心里冷笑,但仍繃著臉要走過去阻止,「莊少爺,這里的點心全是袁夫人親自做的,當然每一樣都極為可口,可畢竟還有其它客人……」
「其它客人愛吃什麼全拿走,這盤歸我。」莊澈直接宣布,也不管其它人的表情帶著不悅,示意小廝端了就跟他走,他嘴饞,伸手拿了塊邊走邊吃,沒想到,才走到前方梅影下,人突然往前一傾——
接著,小廝驚叫道,「少爺!」
噗一聲,莊澈突然吐出一道黑色血箭,整個人往前趴下,小廝丟下手上的點心急忙撲向他,再將他翻過身來,竟見他七孔流血,小廝嚇得跌坐地上。
「啊——」前後響起了一聲聲驚恐的尖叫聲,接下來,是一陣混亂,求救聲,驚恐聲,雜沓的腳步聲。
遠離賞花宴的廚房里,眾人忙得不可開交,根本不知外頭已出了命案,直到門口突然陣一強騷動——
「讓讓,讓讓,誰是焦黎兒?」
幾名大理寺差役邊喊邊走進來,大伙兒不由得看向扎著頭巾、挽袖正在忙碌的焦黎兒,兩名差役就粗魯的上前架住她。
見她呆住,顏氏沖過來叫喊著,還想拉掉他們的手,「你們干什麼?」
「她做的點心毒死人了,我們要帶回去查案。」差役惡狠狠的說。
「不可能!」焦黎兒怎麼都不相信。
「這一定有誤會!」顏氏也急嚷著,眼眶都紅了。
「要喊冤到公堂上再喊!」差役煩了。
尚書府的奴僕們不是目瞪口呆,就是竊竊私語,顏氏六神無主,倒是焦黎兒突然冷靜下來,對著顏氏道,「公堂是講道理的地方,我沒做就沒做,你去找靖淵,告訴他這事。」
差役抓著仍在交代顏氏的焦黎兒出了廚房,直接就從尚書府的側門離開。
第十二章 四處奔走為救妻(1)
莊澈是個文不成武不就的紈褲,常常在京城四處耀武揚威,風流,但他也是懂得記取教訓的人,所以,他從不往焦黎兒的點心鋪湊,就算要去哪里從那家店經過比較快,他也寧可繞路走。
但老天爺不長眼,他都過得如此認分、委屈,卻不過去了一趟尚書府的賞梅宴,吃了焦黎兒掌廚的點心,吐了一堆黑血,人就死了。
對衛國公府的人來說,就算是爛泥扶不上牆的浪蕩子,死得這麼不明不白,總要有人償命才成,于是,差役將焦黎兒押走後,直接送進大理寺的刑房要來嚴刑拷打一番。
刑房四周插了幾支熊熊燃燒的火把,將室內照得通明,一名留著八字胡的中年官員坐在一張桌子前,一臉陰沉的看著跪在前方的焦黎兒。
焦黎兒心驚膽跳的仰頭看著這審問的官員,又飛快的看著牆面上擺放的各式刑具,尤其一面牆上釘著的鎖煉,上方還沾著新舊血跡,紅紅暗暗的,令她看了更是惶恐,而不知哪兒吹來的風,讓火把的光忽明忽暗,讓那名官員臉上也陰陰暗暗,氣氛陰森可怕。
此時,突然又傳來陣淒慘痛苦的尖叫申吟,接著,又是啪、啪、啪,不知打在什麼地方響起的鞭打聲,好像中間又摻雜著棍子擊打聲及可怕的痛苦吼聲。
焦黎兒頭皮發麻,面色如土,她努力鎮定,看向那名官員,正要開口,一名差役竟然讓人直接拿團布塞往她的嘴巴,後背又有人踹她一腳,她往前趴臥地上,還沒反應過來,臂上就被人狠狠杖擊,她眼前發黑,身後一下又一下的重擊而來,她身子又痛又無力,腦昏沉,時而發出痛苦的申吟。
她不服,不服啊!她沒有害人,她不會用她最愛的點心來傷人命!
焦黎兒微微揚頭想說話,但又一杖狠狠敲下來,她頓時陷入黑暗中。
在刑房的一面牆後方,有個暗室,牆上有個小洞,站在暗室的人可以透過小洞清楚看到刑房的情形。
葉櫻櫻就站在那洞後方,白勺臉色慘白的站在她身後,看著葉櫻櫻的嘴角愈來愈往上,眼中笑意愈來愈濃,她卻全身發寒。
相貌斯文的大理寺宜員陸森就站在葉櫻櫻身邊,望著她眼中盡是深情。
此時,暗室後方的傳來兩聲輕敲。
陸森回身走去開門,門外一名差役輕聲跟他說些話,陸森點點頭,回身走到葉櫻櫻身邊,低聲說些話。
她笑得燦爛,「讓他進去,無憑無據,我就看看他要怎麼替那身陷囹圄的賤人洗清冤屈。」
陸森黑眸閃動,吞咽口口水,馬上回身去交代,門再度關上。
葉櫻櫻父親任高職,身世顯赫,听聞她與其它侯府世子議親,他還難過了,畢竟他家世矮了那些人一截,沒想到她會主動找上自己,直言只要幫了她的忙,她願意下嫁給他。
葉櫻櫻目不轉楮的透過牆上小洞看著焦黎兒昏厥過去,被差役粗魯的拖進一邊空著的牢房,她身上的手銬腳獠發出 啷的聲音,接著她听到急促的腳步聲,她冷笑,來了啊,動作可真快。
不過瞬間,她就見到袁靖淵身穿一襲黑色毛皮斗篷,頭戴黑色皮帽進入大牢。
袁靖淵隨著一名獄卒進來,先是看到那名坐在桌邊的官員,目光再往另一邊看去,臉色丕變,心像是被千斤重錘狠狠敲擊了一下又一下!
為了掙一份榮耀,他戰戰兢兢、汲汲營寬葉,從不敢懈怠,幸有一個貼心愛他的妻子,讓他在背負重責大任時,也能與她依偎傾訴,可如今因為他,她趴躺在發霉發爛的稻草堆上,身上還有手銬腳繚,那後背及臀上隱隱可見深紅的血漬表明她已經受了刑,她側著臉,臉色慘白,唇瓣更不見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