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會想到要打電話給我,我是不是該感動得痛哭流涕呢?」液晶螢幕上顯現的是一個年約七十左右的老婦人,她坐在一把藤制搖椅上,懷中抱著一只看來頗具分量的灰貓。
「女乃女乃,你明知道為了謹聯,我每天幾乎是忙得沒有時間睡覺。」豐儆棠擠眉弄眼,顯出難得的調皮表情,而這也唯有他祖母才能見到。
「是嗎?那你怎麼還有空撥電話給我?」老人家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甚至連他還沒開口說的話,都已猜出了幾分。
「女乃女乃。」豐儆棠由沙發上站起,在客廳里來回走了幾步。
「臭小子。」螢幕上的老婦人松手噓走了趴在腿上的灰貓,站起來,模仿著孫子的動作,也來來回回走了幾步。
「好吧,我說好了。」看著螢幕里人物的動作,豐儆棠嘆了口氣,走回來重新坐下。
「我就知道,如果你肯乖乖的從實招來,或許我還可以考慮不生氣。」老女乃女乃也在搖椅上重新坐定。
必于離婚一事,其實稍早百蕙已撥電話來解釋過。雖然電話中她一再強調是她對不起儆棠,但依她對自家孫子的了解,恐怕事情並不單純。
「好吧,我說,我今天和百蕙簽字離婚,而且已經辦妥所有手續了。」他知道橫豎是一刀,早晚終得說出口。
「為什麼?」老女乃女乃的神情看來並不激動,只是托著臉上的老花眼鏡望著他。
攤攤雙手,豐儆棠沒有逃避問題的習慣。「是我冷落她了。」
「冷落?」老女乃女乃不相信。
以她對百蕙的了解,她不會是個向外發展的女人。
「好吧,女乃女乃,我承認,我幾乎忘了她的存在。」迎著她瞪人的眸光,豐儆棠也只能坦言。
「忘了百蕙的存在……」這……會不會太夸張了一點?
「我整天待在公司里,要不就是出國。」從結婚的隔天起,他就恢復了過去一向的生活。
「你都沒回家?」她真怕自己的假牙驚訝得由嘴里跳出來。
早知道,她就該堅持回到台灣去,至少看著豐家有新的下一代出生,才回到義大利來養老。
「是……」這一聲是,豐儆棠應得有點心虛。
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六天以公司為家,至于為什麼會多出一天來?因為他隱約記得,結婚的那年好像是閏年。
老女乃女乃在螢幕那方猛搖頭嘆息。「你別的不像,干嘛在這一點上像極了你死去的老頭?」
都一樣是工作狂,才會日做夜做,積勞成疾,英年早逝,害得媳婦傷心欲絕,終日郁郁寡歡,沒多久也追隨而去。
豐儆棠不知怎麼回答,只好聳聳雙肩。
「你呀,我本以為讓你娶了百蕙,你的生活會正常些,沒想到……」老女乃女乃一邊搖頭一邊嘆息。
豐儆棠緊抿著雙唇,半天沒有吭上一聲。
老女乃女乃又看了他一會,然後沉沉地一嘆。「這件事說來都是你的錯,既然你不喜歡百蕙,干嘛要答應跟人家結婚?搞得人家一個好好的女孩,為你守了兩年的活寡,還不敢說真話,一個勁兒的為你隱瞞。」
豐儆棠對百蕙更感到愧疚了。
「好了,現在你說,怎麼辦?」難道要繼續放任自家孫子去當工作狂?然後有一天再來場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戲碼?
不,這樣的經歷,她可不想再來一次。
「什麼怎麼辦?」豐儆棠裝糊涂。女乃女乃該不會要他和百蕙復合吧?
撇開他對她根本沒感覺不說,兩人間現在還夾了一個遲,而且人家小倆口的婚期也近了。
「臭小子,你別給我裝迷糊!」姜果然是老的辣,老女乃女乃一眼就看出他在打馬虎眼。
「女乃女乃。」親情果然是一種羈絆,也唯有此刻豐儆棠才會出現無力感。「我明天一早,還有個早餐約,得跟人談事。」
「我不管,最多一個月。」老女乃女乃沒頭沒尾的說。
「一個月做什麼?」該不會又隨便塞給他一個老婆吧?
「你能將心力全部放在謹聯我是很高興,但我並不願意你變成一個工作狂。我老了,還希望你能健健康康的留下來為我送終,所以,不管你願不願意,這次你都要給我去談戀愛,否則一個月後我親自回台灣去,就算押著你去相親,你都得給我去。」
老女乃女乃發完飆之後,哼了兩聲,便啪一聲按掉電話,離線了。
豐儆棠不可置信地望著沒有畫面的螢幕。女乃女乃居然掛他的電話!?
「這恐怕是最後通牒了。」唉,戀愛是說談就能談的嗎?好歹也得先有對象吧?
驀地,腦海閃過一個身影……
如果對象是她的話,倒是還可以接受。
必掉視訊,他撥了通電話,「阿綱,你可以來了,我要回飯店了。」
明日一早還有個餐約,他可不會忘記。
∪∪∪
一回到家,鄔可頌就往臥房里鑽,根本忘了還沒吃晚餐,不過也有可能是被某人給氣的了。
月兌下衣物,進浴室沖了個澡後,她換上輕松的短袖衣褲,往床上躺。
才一躺下,她就看到了方才被她隨便拋在床鋪上的襯衫和長褲。
這一套衣服,她發誓絕對不會再穿第二次了!只要一想到是那個男人送的,穿在身上就感到渾身不自在。
「真可惜,就這樣報廢了一套衣服。」
她指的不是眼前的這一套,而是被她拋在飯店浴室垃圾桶里的那套。因為以衣料上沾著的一行漬判斷,很有可能洗不掉了,所以她才忍痛拋棄。
隨手撈起襯衫,可頌覬了眼上頭標簽。「 !還是名牌的。」
「什麼名牌?」鄔家的老二——鄔菟絲,連門都沒敲就直接闖了進來。
「喂,你知不知道什麼叫作隱私權呀?」可頌被她的聲音嚇了一大跳,撐起身來,看著已走到床邊的菟絲。
「老大,我懷疑你盜用我的話。」她自己還不是一樣,常常莫名其妙就闖進她的臥房。
「有什麼事?」可頌懶得再繼續爭辯,今天她真的已經很累了。
菟絲沒理會她的話,一對過于靈活的眼楮直盯著她手上的襯衫瞧。「哇!老大,你何時也開竅啦?居然懂得買名牌襯衫!」
鄔家的老爹雖然只是一個面包師傅,不過因為小山櫻的生意一向很好,所以鄔家人的生活雖稱不上大富大貴,卻也還算富饒。
可是鄔老爹為了不讓三個女兒養成愛慕虛華的性子,自幼就敦她們要勤奮、節儉。
「什麼名牌?」抓起襯衫和長褲,可頌跳下床,直接將東西往洗衣籃里扔。
她這個妹妹外表縴弱,但骨子里強悍,性格精得跟狐狸一樣。若在她的面前說太多話,或許不用到明日一早,連老爸都會知道這套衣服是男人送的,屆時她鐵定會越描越黑。
「裝糊涂!」菟絲笑著跟在她的身後。一定有鬼!
「我哪需要裝什麼糊涂?」轉回身來,可頌直接將人給拉退了好幾步。「快說吧,你進來我房里做什麼?」
她才不怕讓菟絲繼續纏著。早在多年前,她就抓到了這個妹妹的唯一弱點,在她最難纏時,只要搬出隔壁的衛哥仲紹先生,那麼,菟絲鐵定會快快閃人。
「還說沒有?」菟絲用著慣有的軟嗲嗓音說著,眸光滴溜地轉到牆角的洗衣籃上。
「方才我回來時,在巷子口踫到衛哥。」為阻絕掉她過于旺盛的幻想力,可頌只好故意這麼說。
「老大,你沒事提他做什麼?」這招果然有效,菟絲不僅馬上收回眸光,還板超了臉來。
「怎麼了?我不知道何時開始,衛哥在我們家成了禁忌話題啦?」可頌得意地笑著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