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她現在該怎麼辦?他們可是有蒼天為證、梧桐樹為憑的,但上官甫卻琵琶別抱、始亂終棄,她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柳絮兒,你可不是弱者,你們可是有立下以天為證的誓約,對于這種始亂終棄的負心漢,當然不能示弱認輸!
一片茫然中,突然,心底深處傳來一個堅定而清晰的聲音,仿佛是隱藏在心中多年的另一個自己。
她怔了怔,茫然無助的眸子慢慢散發出一股斗志。
對,一定要勇于爭取,把屬于自己的感情討回來──她絕對不能認輸!
一扭頭,她轉身就擠進人潮里。
第七章
「哎──小姐,您要上哪去啊?」
雙冬在後頭驚喊了起來,急忙排開眾人一路追來。
「別跟來,我有要事得去辦,跟娘說一聲,我把事情辦完就會回府!」她頭也不回的匆匆丟下一句。
「小姐,您不能自個兒一個人走啊!小姐──」任憑雙冬在後頭喊破喉嚨,還是喚不回主子。
絮兒擠出人潮,越過大街,一路往最熱鬧的城東疾奔而去,長長的街像是永遠也跑不完,一雙向來嬌生慣養的腿,在此刻卻強韌得連她自己都感到吃驚。
來到大街盡處,「掬月樓」三個大字總算躍入眼簾,她加快腳步奔到酒樓前,卻發現平時酒客絡繹不絕的掬月樓竟然大門深鎖。
「來人哪,快開門!」她的用力拍門。
不一會兒,門被打開一條小縫,一雙湊在縫里的眼楮遞出話來。
「抱歉,客倌,晚上我們有大宴,今兒個不做生──柳小姐?您怎麼來啦?」門縫里的眼突然大睜,刷的一聲大門立刻開了。
門後笑開嘴的是掬月樓跑堂的伙計,一見著她宛如見著多年好友似的,熱絡迎上來招呼。
「阿福,好久不見了。」她匆匆打著招呼。
「柳小姐,您怎麼那麼久沒來了?」跑堂伙計笑嘻嘻的問。
「阿福,招善人呢?」她邊跑邊問。
「喔──在灶房里忙著呢!」伙計愣了下,手指往里頭一指。
「謝啦!」擺擺手,人已經一溜煙似的消失在大門邊。
沖進灶房里,她一把抓住正站在熱騰騰大鍋前的胖家伙,火燒似的劈頭就喊道︰「招善,你一定要幫幫我!」
招善是她第一個在府外交到的朋友,還是掬月樓里頗有名氣的廚子,雖然人胖了些,但個性溫和熱心得很,每回她有機會出府一定會到這兒來找招善聊聊、嘗嘗他拿手的點心。
一頭一臉汗的大塊頭吃驚地回過頭來︰「絮兒,是你啊,怎麼回事?」
「招善,事情不好了,你听我說──」
絮兒立刻一五一十的將事情說給他听。
听她說完事情始末,招善緊糾的眉頭,簡直比鍋里頭正冒著白煙的玲瓏湯包皮還皺。
「你一定要幫幫我!」絮兒哭喪著臉道。
「沒問題,但要我怎麼個幫法?」招善搔著腦袋問,沾著白面粉的手把頭發耙成一片白茫茫。
絮兒朝他勾勾手指頭,緊接著狐疑的胖腦袋慢吞吞的湊過來一探究竟。
「我是打算……」絮兒湊在招善耳邊說起一番天衣無縫的計畫,卻見招善的臉色越來越僵、越來越難看。
「……總之,我的計畫就是這樣!」絮兒得意的抬起頭,等著招善贊美她的冰雪聰明。
「你不是開玩笑的吧?」瞪著她許久,招善恐懼的問。
這不是幫忙,是陷害。
「我認真得很。」絮兒生氣地噘起小嘴。
「絮兒,這事兒你得再琢磨琢磨啊!」向來熱心爽快的招善竟然面露難色。
「招善,難道你不肯幫我?」
「絮兒,不是我不幫,而是今晚的客人可是咱們平濟城的縣令大老爺,可萬萬得罪不起啊!」招善無奈的猛搖頭。
「招善,求求你!」絮兒雙手合十哀求道。
「這──」跟絮兒的交情非比尋常,招善心下有了幾分猶豫。
「我一輩子的幸福全靠你了!」小女人眼楮含淚、一派的楚楚可憐。「如果連你都不肯幫我,那我只好在孫芷蘭的茶水里下砒霜了!」她突然握起了小拳頭。
「丫頭,殺人可是要償命的。」招善懶懶掃她一眼。
事實上,沒人比他更清楚柳絮兒天生有勇無膽,連一只螞蟻都不敢捏死,每回看他殺雞宰羊總是哭得稀哩嘩啦,怎麼可能做得出害人的事來?
看來,她當真被逼到失去理智了。
招善的胖手用力抓著白面粉頭,想來想去,保住一口飯跟朋友間的義氣相比實在微不足道,要是他今天不幫這個忙,良心怎麼過得去?
「好吧,我幫!」招善豁出去似的,決定為朋友兩肋插刀。
一句話,教絮兒眼淚叮叮咚咚像珍珠似的掉不停。
「招善,你真是我的好哥兒們!」絮兒只差沒抱住他的大腿含淚跪謝。
「甭客氣,朋友可不是當假的!」招善豪氣地拍著胸脯,殊不知他為朋友在兩肋上插的可不止一把刀,而是好多把!
入夜掌燈時分,掬月樓今晚顯得格外熱鬧,一頂頂氣派的軟轎送來絡繹不絕的賓客。
陶月樓內,縣太爺的貼身侍衛分布在廳內、廳外,數十名腰系配刀的衙役更在大門外一字排開,凜人的氣勢讓一般百姓不敢越雷池一步。
氣派寬敞的漱月廳里,席開七、八桌,賓客全是平濟城里的巨賈名流,他們全是應縣太爺之邀前來,見證這樁門當戶對的聯姻。
今晚的掬月樓只做縣太爺一人的生意,但這晚的生意對掬月樓來說,可是無上的光榮,無論是來客的僕轎安排,還是宴客廳、菜色到使喚跑腿的丫頭,無一不準備得妥妥當當。
酉時不到,賓客幾乎都已到齊入座,每個人都給足了縣太爺面子。
在筵席中央的主桌坐了縣太爺、縣太爺夫人、孫芷蘭以及上官甫,原本為上官老爺與夫人留下的位置則是空著。
桌上一支燃著腕臂般粗的蠟燭,讓廳內光亮有如白晝,也映出上官甫冷靜無波的側臉,像是早就料到他爹絕不會出現。
為了圓場,上官甫托詞他爹身體微恙,他娘則是隨侍在側不克前來,縣太爺倒也不放在心上,畢竟讓這些在城里舉足輕重的人物知道女兒委身的對象最重要。
「賢婿,來,我敬你一杯!」今晚心情大好的縣太爺,舉起酒杯邀酒道。
「大人,不敢,應該由卑職敬您一杯。」上官甫不卑不亢,從容舉起酒杯。
「你怎麼還這麼見外,你跟蘭兒馬上就要成親了,應該改口叫聲爹啦!」
「可不是嗎?」一旁的縣令夫人瞅了眼上官甫,也是一臉滿意。
「爹、娘!」
上官甫還沒來得及反應,一旁孫芷蘭已是羞得滿臉通紅,嬌聲發出抗議。
「瞧這丫頭,就快當新嫁娘了還怕什麼羞?」
孫芷蘭垂著緋紅臉蛋兒,偷偷瞧了眼身旁英挺偉岸的上官甫,幸福甜蜜之情溢于言表。
「諸位!」突然間,縣太爺端著酒杯站起身來。「謝謝諸位大駕光臨今晚的筵席,平時本官全仰仗各位的幫忙與照顧,相信諸位也都知道,本官膝下就只有蘭兒這麼個女兒,雖然萬般不舍,但女兒大了終得許個好人家……」
才說到這兒,一旁的縣太爺夫人已經開始拭起淚來了。
「幸而老天待孫某不薄,賜給我這麼一個超群不凡的得力助手,于公,是我府衙里的刑名師爺,于私,現在則是小女蘭兒未來的夫婿──」
話還沒說完,四周已經響起一陣如雷的掌聲。
「藉此機會,我宣布小女蘭兒與上官師爺將在下個月成親。」縣太爺端起酒杯接著道︰「本官僅以這杯酒表達對大家的謝意,下個月小女的大喜之日,請各位務必要前來喝杯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