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娶嫣然弟弟(上) 第6頁

按理,眾人受樊老莊主相邀,宿在山莊內一宿,令賓主盡歡,明早再從容拜別才符合武林世家作客的禮教。

只是此次碧石山莊發的「請證帖」當場折了自家大少夫人和二少爺的命,莊子里的氛圍實在詭譎得很。

結果上門作見證的賓客們一到午後便別過主人家,陸陸續續離去。

大西分舵與碧石山莊距離不算遠,惠羽賢一行人策馬返回分舵時,恰見半邊微鼓的月兒溜上樹梢頭,分舵大堂前的兩只大燈籠也都點著明火。

灶房里還沒熄火,掌杓的馮大爹做事是極利落的,兩刻鐘不到就整一大鍋料多味美的打鹵面,還蒸一大籠肉包子,讓返回分舵的眾人吃個大飽。

惠羽賢簡單吃過後,燒上水好好洗了一番。

幾封信是她準備寫給盟主老大人和師父師娘的,藍皮冊子則是大西分舵長房老爹整理出來的賬簿,以及與當地各部生意往來,甚至是借貸等等的記事,之所以搬來招她桌上,是因賬房老爹說是賬房人手不夠,要她幫忙過目。

就說這分舵主難當啊,要她出去跟人打架,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什麼的,她絕對能干得出類拔萃,可要她看賬本,簡直要命。

所以那迭賬本仍躺在那兒沒動,而該動筆書寫的信也靜靜擱著。

她在火舌燦明的燭光下,兩手捧著白日里從閣主大人那兒得來的一根洞簫,若有所思到徹底了神。

「此洞簫是以松遼北路獨有的金生制成,出自愚兄之手,實做得不夠好,賢弟勿要笑話啊……」

「金絲竹能聚天地靈氣,竹身溫潤帶異香,除闢邪外亦有驅除蛇中之效,今日便將這隨身之物曾予賢弟。」

綁主大人說這是見面禮,是兄長所贈,不能推辭。

這份見面禮著實太重。松遼北路獨產的金絲竹數量甚少,生長極慢,十年才能得一小段,何況是連根而起制成洞蕭的這一把,更別說它自名家之手。

乘清閣閣主除通曉音律外,更是制絲竹之器的大家,江湖上多有耳聞。

她撫著竹身,感受那細細滲入指尖與掌心的溫意,撫到小小的吹口時,即使對音律一竅不通,仍擺品簫的姿態,坐得端端正正,把唇瓣輕抵在吹口上……尚未吹音調,臉蛋卻先紅了。

想著閣主大人亦是將唇抵在同樣的地方,這小小吹口不知被他「親」過幾回,腦子里光想著這一點,她就熱得頭頂快冒煙,心音響如擂鼓。

忽地,外頭小廳連接內房的簾子被撩起,一道縴細人影晃進,她倏地抬頭。

年約四旬的婦人被她瞠得圓亮的雙眸驚了一跳,手里一迭布料險些落地。

「你這是怎麼了?在小廳外敲門你沒回應,到簾子外喊了兩聲你也不理,以往我一腳還沒踩進這院落,你便听出有腳步聲往這兒來的,今晚是哪兒不對勁?」

「安姑姑,我好好的,沒事。」惠羽賢一個激靈,連忙手擋住急要沖去喊人的分舵大管事安姑姑。

「怎麼沒事?!我在簾外瞥見你死盯著手里的洞簫直瞅,一副嘴饞到快垂涎的模樣,臉這麼紅,膚溫這麼高,你莫不是餓昏頭了?晚上回來沒吃嗎?」

她膚溫燙手,一臉垂涎樣兒,絕非肚餓。

她五感忽變遲鈍,听不到來人腳步聲,也絕非生病。

她、她只是太沉浸在胡思亂想里,腦中浮的念頭又太過齷齪了些……很想探舌尖細細去舌忝那個小小吹口,也許能嘗到某人的氣味,她內心兀自天人交戰中,但還沒戰一個結果,安姑姑就這麼闖進來了。

意會過來自己有多齷齪後,她當真作賊心虛,如丟開燙手山芋般迅雷不及掩耳地拋開手中洞蕭。

可是當她看到那把竹樂器在桌上粗魯地滾了兩圈,她又心疼得不得了。

非常之煎熬啊,為了不露餡,她得費上大把功夫才能穩住眉宇間的神情。

「我吃過的,我……我適才剛練完內功,對!是剛練完才這樣,所以……所以氣血通行得較快,我師父那一派的內功較為奇詭,呼吸吐納自成章法,才會這般發燙發紅,真的,我、我真的沒事。」

說謊當真是一門高深學問,她學得不太好,說得她結結巴巴,頰面和耳根又再深紅一層。

安姑姑端詳著她,瞅得仔仔細細的,應是信了她的話,終于重重吁出一口氣。

「你這小子最好是健健康康、活蹦亂跳的,千萬別學上一個分舵主,那一位瞧著是高大威猛,氣勢迫人,可一來本寶地就水土不服,上吐下瀉整整一個月,都病得月兌了人形,結果撐不到兩個月就撤了,你很好啊,撐到現下都快過完一季,後續持續看俏,往後只有更好的分兒,我可不想你出局。」

若說碧石山莊是這一方的地頭蛇,安姑姑便是這武林盟大西分舵的地頭蛇。

入廟得先拜山門,惠羽賢深諳此理。

來到大西分舵上任時,她最先熟識的正是安姑姑這只「地頭蛇」,該是彼此都是女子之因,談起事來直來直往毫無隔閡,也才會令情誼迅速增長。

惠羽賢是很感激安姑姑平時的照料,只是她也很想對安姑姑說,盡避她作男裝打扮,行事作派或許也挺男兒風,但真的不是「小子」」啊!

她隨意抹了把臉,盡可能從容地問︰「姑姑這麼晚了還來尋我是為何事?」

安姑姑收回輕捏她下巴的手指,改而拍了拍桌上那迭布料。

「得開始制冬衣過冬嘍!今兒個跟咱們長久往來的老裁縫鋪送來不少樣品布料,我掌了眼,替你先挑了這幾塊,你瞧著要是好,找個空閑時候再請他們的老師傅過來量身制衣。」

一迭厚厚的冬衣布料約莫有七、八款,全是黑底墨紋,即便在燦亮燭光的照拂下,仍深沉得不行。

「瞧瞧,快瞧瞧啊!」安姑姑獻寶般將布樣一塊塊攤開,臉上掛著對自個兒眼光極滿意的笑。「這些布織得當真不錯,有橫織的、斜織的、內外雙層織的,顏色也黑得夠純,制成勁裝再加個外袍或披風什麼的往你身上一套,那肯定英姿颯爽,俊到沒邊兒,最重要的是還不怕髒,沾上土塵隨意撢撢立刻黑回來,你覺如何……咦……嘿!你小子听見我說的沒有?怎不答話呀?」

惠羽賢腦中浮現的是一幕淺淺淡淡的舒色——

那男子身穿藕色夏衫,任江風吹鼓闊袖,彷佛下一瞬便要乘風飛去。

只是人年紀大了愛花俏……喜好隨之改變也是自然。

……如今就愛淡些雅些、瞧著心情舒朗些的顏色。

「沒不答話,我……我仔細看著呢。」老天,她竟興起想換顏色的念頭!

棄掉深黑衣布,裁來淡雅顏色的布料制衣,這麼做對她來說,很蠢。

她沒有振衣滌塵的神功,大西分舵這兒外務又多,三天兩頭得往外跑,雖說近來已沒有剛接手時那樣忙得不可開交,但還是忙,有時在外頭野宿洗不上澡,深衣還能頂個幾天,不易被看到汗漬或污垢,若換成粉的、雅的、淡的……屆時怕是該有的舒爽全都不舒爽,只剩顯而易見的髒黑。

她還是安安分分的,不要異想天開了。

「姑姑替我選的都好,都喜歡。」她沉靜道。「一切听您安排,都行的。」反正都是勁裝,都是同款顏色,她早都穿慣。

他問她,要她幫。

「好。」無絲毫遲疑,應聲立出,她偏沉的嗓音陡亮。

被要求相幫,按理也得問一問是為了何事、要幫什麼樣的忙,如此也才能盡量自身的能耐是否足以應付,給不給自己惹上麻煩、會不會賠上小命、能不能從中得到什麼好處……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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