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注意那麼多,橫豎咱們也不會再回那家客棧。」瞧她雙眼都快噴火了,宇文恭服軟的陪笑臉,不過為了轉移她的恐懼,挨頓罵也值得。
廢話!他有臉回去她可沒臉!
「別氣了,瞧瞧這兒景致多美。」
迎春看向山道,左右林木參天,綠意盎然,山道上可見三三兩兩的姑娘走動,有的身邊還跟著家丁丫鬟,有的是三兩為伴,唯一一致的是,這些個年輕姑娘行走間總是偷覷著他。
迎春懶懶側眼望去,因為一年里有一半時間在外操演水師,所以宇文恭的膚色曬得偏黑,可壓根無損他俊美五官,尤其當他噙著笑意時,那深邃眸子像是也裹著笑意,讓人想要親近。
哼,皮相長得好可真是吃香,她悻悻然地想著,腳步不禁愈走愈快。
「走慢點,一會咱們到浮佗寺上香。」
「去那邊上香做什麼?」她沒好氣地問。
昨兒個以為他不過是隨口說給那些听壁腳的混蛋听,誰知道他還真打算上浮佗山,時間也真的在辰初。
「唉,接下來有棘手的差事要辦,拜個心安也好。」
迎春想了下,也是,接下來的差事真不好辦,可是不辦又不行,總不能放任漕運官吏繼續欺壓百姓吧。
順著山道走,愈接近山頭林木漸疏,取而代之的是崢嶸怪石巨岩,而浮佗寺則傍著巨岩建立,寺廟不大,三進殿的格局,後頭還設了香房幾間。
宇文恭帶著她,略過了前兩殿,直接走到第三殿,點了香便遞給她一炷。
「喏,咱們一起拜。」
迎春接過香,抬眼看著殿內的神像不禁問︰「是什麼神佛?」從小她會陪母親禮佛,可事實上她從不拜,甚至連一般廟宇里頭鎮殿的是什麼神佛都不清楚。
與其求神問卜,她更相信自己。
「不重要。」他笑道,拉著她一起拜。
迎春只好隨了他,再將香遞給他安插,回頭就見外頭有不少戴著帷帽的姑娘家正等著入內參拜,而她們都竊竊私語著,朝里頭指指點點……她不禁又看了佛像一眼。
這到底是哪一尊神佛來著,怎麼好像哪里怪怪的?
啊佗寺……她好像在哪听過,一時想不起來。
「走吧,從這兒可以通到後院,避免跟女客踫頭。」很自然的,宇文恭牽著她的手往廊道走。
後頭突地響起吸氣尖叫聲,迎春忍不住回頭看了眼,直覺得那些姑娘真是聒噪,不知道佛門淨地需靜心嗎,真是。
「瞧,還盛放著呢。」
啊佗寺的後院里,一簇簇的各色杜鵑正盛放著,不管是單瓣還是重瓣,各自爭奇斗艷。
迎春偏著頭,不懂佛門淨地怎會栽植杜鵑茈,一般是桃或梅居多。奇怪的是,她怎麼好像來過這兒?可她不曾來到業縣,這還是她頭次進浮佗寺,然而她卻像知道過了那誰拱門便通往香房,而拱門邊栽種的是繡球,藍紫色的繡球花……
「其實,杜鵑花也算是迎春花。」
迎春驀地橫眼睨去,拉回心思,佯裝不解,欣賞著花草。
早知道當初就別挑這個名字,隨便挑個阿貓阿狗的名就好,省得這家伙將她的心給抽絲剝繭,瞧得一清二楚。
「再往前一點,那里也有幾株粉紫色的,要不要去瞧瞧?」
「難不成大人來過此處?」這麼熟門熟路,敢情是他家後院?
「嗯,我種的。」
「啊?」
宇文恭不由分說地牽著她去看那幾株粉紫色的杜,重瓣的花,漸層的色澤,由白漸紫,粉女敕秀致又散發一股淡淡馨香。
「當初我來時,跟住持問過,他說能栽我就栽了,這品種是宮中的,我特地移株帶到這兒來。」宇文恭說著,噙著幾分不可思議的笑,「沒想到,這緣分真這般離奇,還真讓我給盼到了。」
「你說什麼?」
「迎春,這浮佗寺雖是拜佛,然而最引人津津樂道的是第三殿里的月老。」
「月老?」
「當初我遍尋不到公孫,一路找到這兒來,突然想起昭華那丫頭提過浮佗寺種姻緣的事,所以我就進廟求姻緣,求住持讓我在後院里種姻緣,只要開了,姻緣就成了。」
迎春听得發愣,驀地想起當年殿試後,他替她穿朝服時,曾提起種姻緣這事,再見他指著花——
「頭一年,別說開花,根都爛了,直到第三年才終于發芽,而去年開了第一朵花,你瞧,今年可是滿枝頭了。」宇文恭說著,笑里帶著惆悵。
天下事真是無奇不有,當初他半信半疑地種下她最愛的花,沒有殷殷期盼也沒有遺忘,正因為不過度期盼,所以當他遇到她時,盡避線索眾多,他依舊沒能將她和公孫聯想在一塊,甚至一度誤當她是凶嫌。
但,不晚,只要能相見,一切都不晚。
他種下姻緣,盼她一起圓滿姻緣。
迎春看著綻放的杜鵑花,想他一個大將軍竟然在這里種花,那場景真有些逗趣,可一想起他是為了她,心便酸起來,但是——
「你說,咱們剛才拜的是月老?」她陰惻側地問著。
「嗯。」宇文恭笑開一口白牙。
迎春抖了抖袍角,冷聲道︰「你讓兩個男人一起進月老殿拜月老?」她再不濟也知道月老是姑娘家求姻緣拜的神只!而他竟然欺她啥都不懂,硬是要她一起上香,莫怪那群姑娘對她指指點點!她不想當男人,一點都不想當男人!
「你又不是男人。」他好笑道。
「問題是我現在扮男人!」他就非要利用她毀他的名聲,是吧!
「別擔心,月老知道你是姑娘家。」
她管月老知不知道?「月老殿外的站娘們不知道!」她吼著,真有沖動想教訓他。「你還拐著我跟你一起拜月老,你以為這麼做,我就屈服了?」竟然來陰的,拿神只迫她?別作夢了!
「說什麼屈服?姻緣這種事向來是你情我願,誰能逼誰?」
你不正在逼我?話到嘴邊她卻說不出口,她實在露出太多破綻,她不想悲慘得因此自揭身分。
宇文恭輕咳了聲,用嘴巴朝她身後的方向努了努,「那頭有幾個姑娘正朝這兒張望,你確定咱們還要在這兒爭執?」依目測推算,距離至少有數十步遠,估計听不清楚他們的交談?
迎春頹喪地垂下肩,突然覺得好累,連理睬他的力氣都沒有。
「咱們先到香房歇一會,順便將行囊卸下,畢竟要待好幾天呢。」說著,他又天經地義般地牽起她的手。
迎春瞪著他的大手,開始懷疑他根本沒打算處理漕運貪官,不過是打著查案的名頭,拐不知死活的她到處游玩罷了。
兩人在浮佗寺的香房一待就是十來天,啥事都沒干,就是偶爾賞花或到後山走動,除此之外再沒能做的事,實在是閑得讓迎春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迎春,咱們今兒個到山上走走。」
面對宇文恭如入無人之境地踏進她的房,理所當然地要求她作陪,迎春已經不做多余反抗,很自然地跟在他身後走。
「欸,耗子不見了。」踏出浮佗寺後,迎春掃了周圍一圈,發現打從他們上山就一直跟隨著的耗子竟然不見蹤影。
「算了算,時間也差不多了。」宇文恭信步走著。
「大人也差不多該下山了,是吧。」耗子下山只有兩種可能,是上頭下令無須再監視,二是因為山下有更重要的事待辦。
「嗯,我正打算晚一點就要下山。」
「然後呢?」
「看著辦。」
迎春忍不住橫眼瞪去。不要說得這般隨遇而安,他向來就不是個有勇無謀之輩,行事前,總是策畫演練過,否則她也不會被他騙得團團轉,換言之,他說的看著辦就是在敷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