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紫花開 第15頁

在一頭冷一頭熱的母女團圓中,盈芳將承忠拉到走廊上問︰「這是怎麼回事?淑美為什麼又改變心意了?」

「她那女人吃硬不吃軟。」承忠說︰「劉老大一句廢話都不說,只提到要直攪阿寶的巢穴,讓他們混不下去,淑美就飛快的回到她母親懷里啦!」

「真正是流氓出身,只會威脅恐嚇!」她不服氣說。

「對付淑美那種人,你溫情流淚說破嘴都沒用,還是劉老大有辦法。」承忠說︰「對了,劉老大一直在找你,他說你很不對勁。」

「我能吃能喝,有什麼不對勁?」她駁斥他說。

「是不是為了淑美那番話?安啦!我告訴劉老大,絕沒有那回事,還以我項上人頭擔保。」他拍拍頭說。

「我才不需要你擔保呢!」她哼一聲。

從昨夜到現在,發生那麼多事,她一件件分析,不知該如何面對家志。他或許還一樣,當個盡心盡力的兄長,但她還能坦蕩蕩嗎?

她盡避有不堪的過去,但仍希望在他面前維持某種美好的形象,她不要他的同情憐憫,只要他的欣賞了解,這對她是無法形容的重要……如今一切努力都白費了嗎?

丙真如此的話,她寧可一輩子不要再見到他!

第四章

斑高的廳堂打通到二樓,兩套義大利原裝進口的皮沙發很規矩地擺著,四處都是昂貴的骨董精品,不典雅,只是奢華,尤其是那扁額上瓖黃金的「北門堂」三個字。

比起來,靠牆那一邊燻香的神壇,顯得更詭異突兀。

家志一面瞪著關公銅像的紅臉,一面啜飲名茶。

程子風方從潮州買回一組茶具,小巧的紅泥,正在展示其燜茶之功力,他最喜歡一些簡單的附庸風雅。

「怎麼樣?味道有差吧!」他問。

「有,香醇多了。」家志說,事實上他喝不出任何好壞。

「十萬塊的茶具,當然不同啦!听說國姓爺都用過。」子風高興地說,一張臉油滑紅潤,「我可不隨便請人,什麼大官、董事長都一樣。我要的是和我有緣的,連我那三個女婿都沒福氣踫這些杯子呢!」

「我很幸運,有義父的厚愛。」家志真心地說。

「我欣賞你、愛護你,就像我自己的兒子。」子風拍拍他的肩說︰「我有許多義子,但你最得我的心。所以叫我‘義父’仍不夠,什麼時候你能當我女婿,稱我一聲‘阿爸’呢?」又來了!家志直起背,整個人嚴陣以待,小心的說︰「義父,我一向是飄泊慣的人,沒定性、沒才干,實在不適合結婚有家庭,怕當了女婿,會議你失望。」

「胡說,你做任何事,從沒讓我失望過,即使是你誤殺人坐牢,我也只是痛心,沒半句斥責。」子風說︰「我相信你一定是個好丈夫和好父親。」

「怎麼可能?我有那樣的爸爸,他只教我如何打老婆和孩子而已。」家志再一次說︰「我真的不是該結婚的人。」

「你是嫌棄玉屏,對不對?」子風干脆直問。

「我哪里敢?玉屏是程家四小姐,多少人想高攀……」家志頓一下說︰「我確確實實是沒才德……」

「我知道,玉屏是霸道嬌縱些,但如果你能控制得了她,她會是個一心向著你的太太。」子風喝一口茶又說︰「這也是我選擇你的原因。玉屏周圍的男人都太弱了,只有你,她還信服一些。」

「天下強過我的男人太多了,義父應該再多看看。而且玉屏還年輕,何必急于一時呢?」家志委婉地說。

「不是我急,是玉屏急。」子風笑著說︰「她可迷你迷到我這爸爸都不要了。」

「義父……」家志一副為難的樣子。

「怎麼會這樣困難呢?」子風有些不悅地說︰「你看看人家蔡明光,一天到晚討好玉屏,把她當王妃娘娘奉著。我對他沒有對你一半的好,他可是以當我程家女婿為榮呢!」

「義父,我真的不是可以帶給玉屏幸福的人。」家志堅持說。

「是不可以,還是不願意?」子風僵著一張臉說︰「你要明白,我從南到北的建築事業,將來都歸我四女婿管。如果你不娶玉屏,到頭來一毛都分不到。你今天辛辛苦苦建立的一切,都要落入別人的口袋中了。」

「若是玉屏能找到真正的歸宿,義父能有個得力的助手,我絕對沒有一點怨言。」家志說。

子風怒瞪著他,久久才說︰「你真是一點恩義都不念?想當年我怎麼幫你逃離東海幫的追殺;又怎麼保你出觀護所,送你回學校念書。我如此悉心栽培你,你竟無報答之心,連娶我女兒都不肯?」

「義父,你的再造之恩,我是做牛做馬,萬死不辭。」家志雖緊張,但仍本著自己的立場說︰「只是婚姻之事,不單我一人而已,還有玉屏要顧,以後甚至有孩子會受影響。我………

我實在無法輕率。」

「你是不是有了女朋友?」子風哼一聲問。

「沒有。」家志回答。

「那玉屏怎麼說你和江盈芳在一起呢?」子風又問。

「盈芳?」家志忙搖頭說︰「她只是我的干妹妹,義父應該很清楚我們的關系。」

「我被玉屏一鬧,什麼都不清楚了。」子風眯著眼,若有所思地說︰「不過江盈芳的條件是比玉屏好多了,漂亮能干,還有那麼大的財團當後盾,如果你能娶她,我這義父也沾了光。」

「盈芳不可能嫁給我這種人,她要嘛也是進豪門世家。」家志很實際地說︰「而且別忘了,我是殺她哥哥的人。」

「好呀!那你就回頭娶玉屏呀!」子風又有笑容了。

家志臉卻更苦,怎麼談了半天,又繞到原點?

「義父,我說過,我不會娶任何人的。」他強調說。

「我現在全部了解啦!你的意思是,你不會為財勢去娶老婆。唉!早說不就好了!」子風放松了心情說︰「我就欣賞你這耿直的脾氣,所以特別想把玉屏交給你,因為你若娶她,就會真心疼愛她。」

「我不會結婚的……」家志頭有點痛了。

「好!好!我知道。」子風又倒一杯茶給他,「感情是可以培養的,反正還有時間嘛!

你會喜歡玉屏的,總會有奇跡出現。像我們北門幫不是由黑變白,而且做得有聲有色嗎?天下沒有‘不會’和‘絕對’的事,還記得高雄那筆標下的工程嗎?」

子風的話題又轉到工作方面,家志唯唯應著。

看樣子,程家這門親事還有得煩,只要他一天不結婚,義父便一天不死心,各種威脅利誘的手法都會使出來。

真可笑,有人是想結婚結不成;他則是想盡辦法要避開結婚陷阱,卻不得其門而出。

一邊是黃文佩,一邊是程玉屏,都帶千萬身家,關系他未來事業的成敗,他原本以為自己會在乎,但事到臨頭,他都能輕易拋去富貴的誘惑。

當一條狼,除了天地廣闊、月白風清外,真沒有任何東西能系留他嗎?

他內心有一個隱隱的影子,常常絆手絆腳,他曾為她而駐足,但問題是,她正一點一滴退去,總有一日也會消失。所以,他藏于內心的,其實也不屬于他,不是嗎?

※※※

家志已經好幾日不見盈芳了,電話是答錄機,也從不回電。最初以為是巧合,後來很明顯是她在逃避。

為什麼要躲他呢?

見不到她,令他心急如焚,生活也整個不對勁。怪了!他平常不是嫌她礙手礙腳,威脅他自由嗎?果真她不在,他又如掉了魂似的,好象不給她捶幾下、罵幾聲,全身骨頭都極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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