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水揚一听敏柔要把自己拖去見皇上,嚇得變了臉色,情急地揮手推開她,這一推力道過猛,把敏柔推得踉蹌了幾步。
貝蒙搶在敏柔跌倒前扶住她。
永揚瞥見他們,目光陰冷地一閃,從慌亂中定下神來。
「奸呀,四皇姑,我就同你去見皇上!’他換上一副有好戲瞧的表情,笑容詭異。「正好我也有話想問皇上,倘若四皇姑如此百般護著一個御前侍衛,這會是什麼道理?」
敏柔整個身子猛彈而起,萬一永揚在皇上面前胡說八道、加油添醋,肯定又要掀起一場無謂的風波。
「我也會告訴皇上,你剛才說了些什麼話!你以為皇上會相信誰?」她渾身緊張,又強裝鎮定。
「好呀!四皇姑,請!」永揚胸有成竹,帶著森冷的笑,舉步往乾清門內走去。
敏柔愕然呆住,心比絮亂。跟永揚到皇上面前鬧,她倒是無所謂,但是萬一因此害了貝蒙,她就不能不在乎了。
就在她不知所措時,她看見貝蒙跨兩步沖過去,伸手扣住永揚的手腕,使勁一扭。
「哎呀——」永揚忽然痛叫出聲,臉色發白地大喊。「放手!快放手!」邊喊時一邊側轉身朝貝蒙揮拳。
貝蒙避開永揚毫無章法的攻擊,松開他的手腕後,迅捷地朝他背心猛力揪住,他猝不及防,整個人狼狽地後退,然後仰面栽倒。
「你好大膽,竟敢跟我動手!」水揚怒吼,掙扎地爬起來,氣急敗壞地朝貝蒙臉上揮拳過去。
永揚是不曾習武的王室子弟,連打架都沒有過,此時要跟御前侍衛貝蒙對打,無疑是以卵擊石。
其實貝蒙並沒有要與永揚對打的意思,不過因為永揚的挑釁,讓他一時心急,蓄積在胸腔中的憤怒倏地爆發,讓他控制不住地對永揚出了手。
當永揚朝他撲過來時,他左掌一翻,抓住他的手腕,順勢一甩,將他整個人摔了出去。
永揚當場撞上檐柱,後腦受到重擊,登時痛入骨髓,倒在地上痛苦申吟,不住喘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永揚貝子!」眾人大驚失色,紛紛擁上來察看永揚的傷勢。
「貝蒙,你搞什麼?這下闖大禍了!」侍衛們責怪地瞪了貝蒙一眼。
貝蒙懊惱地咬了咬牙,他沒想到自己竟會一時失手打傷了他。傷了貝子的罪名不小,只怕他逃不了被貶職的命運了。
「永揚貝子,你要不要緊?要不要送你到太醫院給太醫看看傷勢?」弘升貝勒見他後腦腫起一個大血包,蹙眉問道。
「當然要!傷了我,我絕不會輕易放過他,看我非把他趕出皇宮不可!」永揚撫著後腦的腫包,惡狠狠地瞪著貝蒙。
敏柔六神無主地看了眼面無表情的貝蒙,不安地死咬著唇。
貝蒙深深吸口氣,沒有賠罪,也沒有求饒,只是平靜地盯著永揚。
「永揚,方才的事你也有不對。」弘升貝勒嘆了口氣勸道。「你罵御前侍衛是皇上的看門狗,可你有沒有想過,打狗也要看看主人是誰?要我說,這事鬧到皇上那兒去,你也討不了好。」
「我也是這麼想。」永勒貝子也加入勸局。「早跟你說了別鬧事,你卻總是跟四皇姑過不去,還把御前侍衛給罵上了,這不是也跟皇上過不去嘛!」
永揚臉色青白不定,撫著後腦悶不吭聲。
「永揚,你不追究貝蒙,我也不追究你,這件事就這樣算了。」敏柔先讓了步,只希望能保全貝蒙。
「我傷成這樣,怎麼能就這樣算了?有這麼便宜的事嗎?」永揚仍不甘心地罵道。
「永揚貝子,四皇姑都說不追究你了,你還不識好歹!」永勒貝子暗暗揪了他一把。
「永揚貝子,想想清楚,皇上才剛復了你阿瑪鎮國公的爵位,你可別又逞一時之氣而害了他呀!」弘升貝勒拍了拍他的肩,低聲說道。
這話說中了永揚的要害,他終于閉上了嘴。
「傷勢不嚴重就靜悄悄地回府去吧,別再敲鑼打鼓把事情鬧大了。」弘升貝勒接著勸道。
永揚按捺著心中怒火,狠瞪貝蒙一眼,站起身氣沖沖地走出乾清門。
「好了,沒事了,大家都散了吧!」弘升貝勒揮了揮手,轉身朝敏柔恭敬地彎身行禮。「臣等告退,公主也請回宮吧。」
「弘升貝勒,多謝了。」敏柔微微點頭。
眾人慢慢地散去。
轉過臉,敏柔看見貝蒙臉色沈郁地走出乾清門,獨自站在角落,誰都不理。
敏柔可以感受到,永揚那些咆哮怒罵的話對他造成了一定的傷害。
看著他的背影,她的喉頭有些酸澀,還有一種不能理解的憤怒充塞在她的心中。
第四章
皇上跟前的一只看門狗!
一想起永揚貝子這句嘲笑怒罵,貝蒙就覺得自尊被狠狠戳了一記,他此生還沒受過這種輕視和羞辱!
武功高強的正三品大內侍衛又如何?既不能帶兵打仗,也不能扶弱濟貧,只能窩在小小的干清門里,保護守衛一個全天下至高無上的男人,在幾千名大內待衛中,他不是絕對必要的存在,而看在旁人的眼里,他也只不過是皇上跟前的一只看門狗罷了。
他拎著一壇酒消沉沮喪地站在窗前,一口一口地猛灌,就像一個極渴的人在喝著涼水。人家是借酒澆愁,可他偏偏從小在軍中為了祛寒學會喝酒而喝出了好酒量,現在是喝光了一壇酒也沒半分醉意,半點愁也沒澆熄。
黑夜里,四周寂靜得闃無人聲,他的屋內黑漆漆的,連盞燈火都沒有點。望著窗外黑魎魃的婆娑樹影,影影綽綽,看起來像是鬼影幢幢,又像身處荒野深山的古廟中那樣孤獨淒涼。
是不是連敏柔公主也這麼看他?……敏柔公主?!
他暗自一驚,為何會突然想起她來?
貝蒙煩躁得把空酒壇往窗外一拋, 啷一聲,在靜夜中發出極大的聲響。
對了,龍珠!
想到敏柔公王,他忽然想起了龍珠。
在乾清門前的那場喧鬧俊,他思緒混亂,一直無法掙月兌受到屈辱的憤怒,侍衛交班後就直接買了兩壇酒回家,一直喝酒喝到了現在,完全忘記要找敏柔問清楚龍珠的事,也忘了找機會探看龍珠還在不在乾清門的梁架上。
他懊惱地撐著頭,在屋內煩躁得走來走去。
自從兩年前在護國寺遇見衍格貝勒,不小心窺見龍珠的秘密後,他就被迫「分享」了衍格的這樁彌天大罪,從此被這兩顆龍珠整得沒一日安寧。
據衍格的說法,四顆龍珠與大清龍脈息息相關,並非一般尋常的珠寶,倘若遺失、散落,甚至毀壞了,對大清皇朝都極有可能帶來災厄,所以只要身為滿族八旗子弟,誰都該以生命護衛。
本來龍珠最好的收藏之所是皇宮,偏偏衍格得到龍珠的手段並不光彩,等于是從皇帝眼皮子底下偷走的,所以就算衍格事後後悔了,想還回去皇上手里,皇上也絕不可能輕易饒恕他。
不能親自還到皇上手里,衍格想到的拋棄地點是護國寺。把龍珠丟到理藩院管轄的護國寺是極聰明的辦法,假如神不知、鬼不覺,護國寺發現龍珠後必定得送進皇宮,交到皇上手里,這樣衍格就可能輕輕松松月兌罪了。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衍格沒想到會被他這個程咬金壞了事。
如果兩年前那一夜,他不是那麼早起練功,沒有發現衍格,沒有看見龍珠,那他這兩年來也就不會有這麼多煩惱了。結果因為一時的多事,害得他莫名其妙陪著衍格背負起天大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