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醫者父母心,這些老掉牙的觀念都落俗套了,她不是大夫,只是會些能嘩眾取寵的醫術,用藥、用毒全看她一時喜怒,能救人也能讓人一命嗚呼,說真的,有病別找她治。
「小師妹,爺……我不記得幾時和你結仇了。」不過是矮不隆冬的小丫頭,也敢在他面前擺臉色。
「無仇呀!三師哥,我這不是乖巧溫順的給你拔毒,大氣都不敢喘聲嗎。」天底下找不到比她更貼心的小師妹,處處為他設想,無微不至。
「你乖巧溫順?」她說這話時臉不臉紅?他都替她害臊了,哪來的臉撒下彌天大謊。
「三師哥若覺得我服侍的不夠周全,你隨時可以換人。」她不介意,很好商量,人各有天命不強求。
黎玉笛不喊三師兄,這讓她想到《西游記》中的沙悟淨,傻愣愣地被好吃懶做的豬八戒欺負。
皇甫少杭無言,要是能換人他何必找上她?同門師兄妹不見得有同門情誼,她和師父中形容的一模一樣——嘴毒、心毒、手更毒,毒起來尸骨無存。
「我不怕燙,再來。」
他頭一回遇到令他氣到牙癢癢的對手,真如師父所言,打不得,罵不得,還得好言哄之,簡直能當祖宗了。
「好氣魄,三師哥,你是個真男兒。」看著書,她唇角微翹,笑話著他的不經激。
黎玉笛一家人已經在山泉寺住了三天,黎府那邊尚未有動靜,並未派人來傳訊可以回府,因此他們樂得輕松繼續住,捐了兩百兩香油錢打算住到月底,若再無消息便搬到靈海書院的山長院子,住處小了點也擠得下去。
而皇甫少杭也泡第二回藥浴了,再泡一次毒便能拔除大半,余下的殘毒對身體無礙,會慢慢地自行排除掉。
「不用激將,我撐得住。」他用真氣調整身上的冷熱感覺,配合藥浴滲入身體的藥力,將毒排出。
桶子內的藥湯轉為暗紅色,他唇上的艷紅色澤也越來越淡。
她輕笑,又拈了一塊栗子糕放在嘴邊,「不是激,而是我要的熱度得適中,再熱反而逼不出毒,你還會虛月兌昏厥。」
黎玉笛比了比桌上一壺加了鹽的溫水,讓喜兒倒了一杯喂給失水頗多的皇甫少杭。
餅和不及皆非醫道,適度為佳。
「你確定不是想把我煮熟了?」桶子底下再添點柴,溫水煮青蛙,慢慢熬炖成人肉湯。
「煮熟了能吃嗎?」她反諷。
他一噎。
「三師哥,你是怎麼中毒的。」她好奇的跟他閑聊,畢竟西域的毒並不常見,而他有幸中招。
「不小心遭人暗算。」他沒料到他布下的點會被人發現,對方利用一個賣花女娃將毒下在花中。
狠栽了一個跟頭的皇甫少杭學了一回教訓,下次他會記得不可掉以輕心,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
「還真是不小心呀,以你的身手還逃不開,我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可要當心了。」多備點毒藥有備無患,一察覺不對先毒了再說,毒錯了只能說對方倒霉,誰叫他沒燒好香撞上來了。
听著她有意無意的諷刺,皇甫少杭氣血上涌。「你還想干什麼,直接了當的說了。」
陰陽怪氣的拐彎抹角,任誰听了都不舒坦。
「三師哥真坦率,小師妹也不跟你藏著掖著,你診金什麼時候要給我?」她也需要銀子過日子。
他一怔,「診金?」
「看病是要付銀子的,親兄弟明算帳,你不會以為我白給你治病吧!」那些藥材可不便宜,有些是她從藥王谷帶出來的,有錢也買不到。
皇甫少杭臉一黑,再一次被打擊,「多少?」
「一萬兩。」
這時候還嫌開價高的黎玉笛日後得知這位三師哥的家世,懊惱得直想把一萬兩銀票吃掉,她還是吃虧了,堂堂皇上的親外甥至少要十萬兩起跳,不然他多掉價呀!血統純正的皇親居然只值一萬兩,賠本了。
「一萬兩……你怎麼不去搶?」更符合她土匪本色。
她大言不慚,「我不是正在打劫你嗎?劫富濟貧,小師妹我很缺銀子,你當師哥也好意思坑師妹。」
到底誰坑誰?他無語問蒼天。「等我解了毒再說。」
不想讓她太舒心,皇甫少杭使出拖字訣。
不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腦子比誰都靈活的黎玉笛縴指一指。「叫倒掛屋檐下那只黑蝙蝠去取來,日夜守在那里很辛苦吧?有個不省事的主子,做下屬的也得多費心了。」
黑蝙蝠……不,暗衛九泉差點腳一滑,從檐下橫梁往下掉,他隱藏功夫一向了得,從未被人發現。
「你怎麼知道……」皇甫少杭大為驚訝。
「藏要藏好,地上有影子,誰見過跟人一樣大的夜蝠?」小細節容易疏忽,以為穿了一身黑衣便能朦蔽他人雙眼。
黎玉笛也是無意中瞧見的,她看書看得累了,便推開窗戶看看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眺望遠處的山景。
殊不知地面的陰影似乎顏色對比有異,她看了好一會兒才確定不是眼花,又屏氣凝神听了一下,的確有輕到幾乎無的呼息。
她也不揭穿,由著人耍猴戲,人家愛吊就吊吧,也許在練蝙蝠功呢!是青翼蝠王的傳人,哪天出現個張無忌和趙敏她也不意外,天下事無奇不有,誰敢打包票說不可能。
皇甫少杭有種被打臉的羞意,怒目一瞪屋外的九泉,「去取一萬兩的銀票給小師妹進診金。」
「是。」
一抹黑影飛天而去。
「三師哥銀子真多。」看來家底挺厚,腰纏萬貫,唉!真叫人羨慕,一句話就取銀萬兩不講價。
「命比銀子重要。」她根本是挖坑讓他跳,錢再多也不及她多挖幾次坑,一個填不滿的錢坑。
「說得也是,三師哥以後要謹慎點,人心險惡,像我這樣人善心美、慧質蘭心的小師妹可不多見。」她從不輕易出手救人,難得發一回善心他得珍惜,一條人命千金萬金也買不回。
听到自我吹捧的話,皇甫少杭索性裝死,把身子浸在藥湯中,只露出黑色頭顱,,耳不听為淨。
餅了一會兒,身穿玄衣的九泉取來一萬兩銀票,他並未現身,只以內勁擲到黎玉笛面前,再度隱身。
她不疾不徐的收起,把幾盤糕點吃得渣也不剩,干干淨淨不用洗盤子,光可鑒人呀!又過一盞茶功夫,浴桶內的藥湯已呈現一片通紅,又喝了一杯溫鹽水的皇甫少杭才緩緩起身,清洗過後穿上單衣在她床上躺平,神色略顯疲憊的閉上眼,略作休息平息氣息。
「你那臂釧有什麼玄妙處?」他開口閑聊道。
她眼神一有不安就不自覺撫模,好像能起保護作用。
她訝然,縴手往臂上一放。「這是改良過的臂弩,里面有十二支連發的短箭,能制敵機先。」
他一听,倏地兩眼睜開,眸光熠熠,「十二連發的臂弩?你怎麼想到的,誰制的……」
「去問瘋師叔,我替他治癲狂引發的頭痛,他便依我畫的圖做了幾副,不過別開口跟我要,我給人了。」她娘、簫哥兒、東叔各一副,但他們是六連發的,以防被人搶走照樣鑄造,唯有她的是十二連發。
黎玉笛讓杜了塵制作臂弩是為了防身,因為她不信任人,也以防老夫人或婉姨娘再起殺心,他們至少有自救武器。
其實她對臂弩的構造印象不深,花了一年才畫出大約的平面圖,再和瘋師叔反復的實驗不下上百回,兩人邊做邊拆才做出合用的臂駑。
不過說是臂弩更像是暗器,只比一般的鐲子偏平及寬了些,短箭真的很短,小指長而已,比穿鞋針略粗大,若未抹上麻藥,打在人身不會致命,功夫高的人還能自行取出,恫嚇性較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