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許多名貴的轎車來來往往,約莫過了一分鐘,一輛結著粉紅色彩帶的豪華禮車駛了過來,就停在他們的正前方三公尺處。
心如看見那輛禮車,心一陣緊縮,驚詫之余有種很不好的預感。視線往上移去,她看見陸斯恩不苟言笑,表情十足冷凝,儼然成了一尊雕像……他的癥狀明顯的比她嚴重,看來他們心底所想的一定是不謀而合。
後座車門開了,心如親眼看到一身白色燕尾服的新郎下車來,還听見一道耳熟的聲音──
「快快……我們要來不及了。」
新郎在對車里的新娘說,聲音既興奮又急切,一臉喜氣洋洋,笑到快抽筋的樣子。
那個新郎心如熟得很,正是張家豪!
她立刻閃到「雕像」寬闊的背後躲起來,不想讓張家豪見到她;此時的她也不知自己干麼要躲,風度又全到哪兒去了?
張家豪繞過車身來,親自替新娘子開門,迎下她──心如偷偷瞧見那位美艷的女子,傳聞中這位社交名媛叫古巧雲,出身名門,家世顯赫,父親是政要。新娘子比傳說中更優雅美麗,明星的臉孔、公主的氣質……和她相比,心如覺得自己就像一只丑小鴨!
不經意中她發現陸斯恩的背脊僵硬且筆直,他也是這場婚姻中的「受害者」,但他可是站得直挺挺的,閃都沒閃,那她這樣縮頭縮腦的算什麼?
蹦起勇氣,她不再躲,走出去跟他一起站在同一陣線上,和走上前來的新郎新娘打了照面。
張家豪看見心如,卻沒有一點錯愕或對她表示歉意,而是微慍地問她︰「你打算鬧場嗎?」
「我……」心如很委屈,本想為自己辯駁,卻有人替她說了話。
「這句話該是問我才對。」陸斯恩揶揄的目光直射向張家豪。
張家豪霸氣不減,臉脹紅了,還伸手想揪住陸斯恩的衣襟,但手還沒踫到陸斯恩,就被不客氣地揮開了。
「別這樣!」古巧雲開口了,她低聲下氣,目光溫婉,乞諒地瞅著陸斯恩。
陸斯恩冷冷地別開眼,不去看她,兩路人馬僵持在門口,頓時惹來不少目光。
「先生,您的車來了。」泊車員來了,看來應該可以解救這場可能一發不可收拾的災難。
陸斯恩不發一語地走向自己的座車,心如跟在他身後,沒想到張家豪竟揚起一只腿,狠狠要從陸斯恩身後襲擊;心如一回頭,看見情勢不對,一股腦兒地推開陸斯恩,以自己的身子去替陸斯恩「擋郎」。
「啊……」他這一踢,正中她的月復部,疼得她蜷縮著身子蹲在地上。
「你這種人老是來暗的,簡直是敗類!」陸斯恩不只詫異,還覺得那一踹就如同踹在他身上一般疼。他拳頭握得死緊,指節泛白,沖上前去要揍張家豪。
「不要……」心如滿眼屈辱的淚,伸手抱住陸斯恩的腿,並不想把事情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張家豪也被古巧雲拉住,她臉色發青地低語︰「你不為你自己想,也該為我肚子里的孩子想想。」
心如一震,抬眼看陸斯恩,發現他僵住了,無法掩飾的痛苦滿溢在他的眼眉間。雖然事情的始末她並不清楚,但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可以听出,張家豪一定是強人所難,橫刀奪愛!
張家豪冷笑,扶著古巧雲進了飯店里。
「啊呀!」心如緩緩站起身來,疼痛拉扯著她的每根神經。
陸斯恩立刻傾身扶住她,強壯的臂膀定在她的肩頭,深深注視她痛苦的雙眼,抱歉又憂心地說︰「我送你去醫院。」
心如瞧他擔心的樣子,裝出夸張的笑臉,想讓他不那麼擔心。「不,他根本沒有傷了我,我們要去喝酒呢!」
「你可以嗎?」陸斯恩懷疑。
「當然,不會妨礙我喝酒的。」身體的疼痛可以忍,心被撕碎的傷痕才是令她痛楚難當的真正原因。「我早就看開了。」她無所謂地聳聳肩。
陸斯恩把她眼底的受傷和落寞全看在眼里,瞬間他和她不曾交集的心,卻像通了電似的,他幾乎可以觸踫到她內心深處的傷痕,那傷痕猶如他的一樣深,但她卻也如同他一般勇于走出沉痛的過往。
在這場愛情戰爭中,他不是輸不起,而是瞧不起小人的行徑;張家豪明知古巧雲是他唯一鐘愛的女人,卻對她強取豪奪。
而巧雲太誠實,誠實到沒有欺瞞他;在她要求分手的那晚,她清楚地告訴他,她懷了別人的孩子,迫得他非得接受最殘酷的事實……那晚他恨不得生一把火,燒了全世界。
張家豪愛玩,在上流社會是出了名的,但他從沒想到像巧雲這樣見足了世面的女人,竟也會淪陷在張家豪的手中;而他始終相信,沒有兩個銅板是敲不響的。怪只怪他對巧雲用情太深,又太信任她。從那天起,他發誓再也不相信狗屁愛情!
今晚遇到了「知己」,沒有不喝酒的道理。
「我們的酒是喝定了。」陸斯恩扶著心如進了車里,離開了飯店。
沒有人開口的車上,心如默默地看著窗外,經過今晚,她的心終于釋然,她一點也不難過,而是更看清了張家豪的真面目。說來奇怪,才剛剛發生的事情,感覺上卻好像已是模糊的前世記憶;此時充塞在她腦子里、她呼吸間的是另一個半陌生的男子。他就在她身邊,不再遙不可及,他成熟的氣息令她迷眩,但她不敢側過頭去看他,只敢看著馬路,數著自己奇異的心跳節拍。
靜默中,車子已開到忠孝東路巷子里,一家居酒屋前。
「你在想什麼?」陸斯恩停下車開口問。
「我……在想你會帶我去哪里喝酒,原來是這里。」幽暗的車內,心如感受到他注視的目光,莫名的心慌,漫不經心地看了居酒屋一眼。
「不,你不是在想這個。」陸斯恩淡笑,下了車。
他是怎麼看出來的?難道又是猜的?
心如要動手開車門時,門就開了。她萬萬沒想過他這位偉大的總裁會替她這個小人物開車門,克制不了的心跳更加狂烈,而他竟還扶著她,令她受寵若驚。
「我真的沒事。」心如微顫地撥開他的手,真怕他太靠近會听見她亂了調的呼吸聲。
陸斯恩瞧她雙頰紅嫣嫣的,心牆好似被猛然敲撞,這才察覺她很害羞,不再扶她,兩人一同進了居酒屋,坐在料理台前的位子。
「想吃什麼盡量點。」陸斯恩拿了菜單給她,大方地說。
「你點什麼,就什麼吧!」他就在身旁,心如壓抑不住心底莫名的興奮感。
陸斯恩點了許多燒烤和紙火鍋,還有一瓶XO。
XO首先被送來,還有兩只放了冰塊的杯子,看他為兩人倒酒,修長有力的手指令她想起那天在菜市場里的糗事。
他把酒遞給她,低聲問︰「干杯前告訴我,你一路上都在想什麼?」
「其實我在想,為什麼我以前會愛上一個不值得愛的人,浪費我的愛情。」心如把酒杯捧在手心,嗅著令人昏眩的濃烈酒味,悄眼看他,他炯然且深邃的目光正對著她,惹得她心悸。
「所以說愛情是盲目的。」陸斯恩輕嗤。
「那你呢?你也盲目嗎?」心如問,以為他不會回答。
「應該是吧!」
他的坦言讓心如對他另眼相看,覺得他的內心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難以捉模。「今晚真該喝酒,慶祝我們發現自己原來是盲人。」她難掩歡樂的舉杯。
「這也值得慶祝?」陸斯恩淡淡一笑。
「能面對自己最大的缺陷,是需要勇氣的。」心如認真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