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呀,我們公司的規模又不大,怎麼好意思麻煩駱先生親自出馬。」靳冬說得一本正經,心里卻忽地竄起了個令她不安的想法。
萬一這位駱先生雖然賣了陸榷人情,卻又打算照規矩向她收取費用……不知道大老板親自出馬的索價會不會較高?
「你是?」听她的口氣,絕月兌不了負責人之類的主要角色之流,她該不會是……靳冬?
「對不起,對不起,我失態了,駱先生你好,我是靳冬。」她差點忘了,自己的手還被握在他的大手里呢,經他這麼一質疑,總算是憶起這檔子事了,她微使了些力回握,搖晃幾下,然後抽手,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幾步。
說實在的,才幾分鐘的光景,這位駱先生的身高便讓她覺得受到一些些的壓迫感。
他很高,比平常人還高上那麼一截,而她呢?不巧的很,硬就是比平常人矮了那麼一截,站在他身邊就已經頗受威脅了,再想要禮貌的注視著他的眼楮,不出幾分鐘,她的脖子鐵定是竣疲僵硬兼抽筋了。
這回,駱保強倒是真的笑了出來。搞了老半天,原來她就是靳原的妹妹,嘖,他該猜得出來才是呀!
沒想到靳冬的個兒也這麼可愛哩,他原以為靳原的嬌小體型是靳家的突變種,因為靳珞跟靳穗他在小莫的婚禮上已經打過照面了,她們身高都有一百六十公分以上,順理成章的,他也認為靳冬該是高個兒妹妹一族的成員,誰知道她竟是這麼的——袖珍。
望著她蓄意退後的小小動作,駱保強對她的用意心知肚明,他動也不動的杵著,頗覺逗趣的眼神盯著她終于決定好安全距離,然後站定,她熠亮的眸子飛快的掠過一絲猶豫,但仍正視著他。
「我讓你覺得不安?」
「不是不安,是很有壓迫感,因為你的身高。」她很老實地招供。
「慢慢來,你會習慣的。」
習慣壓迫感?天哪,她寧願不要,「駱先生今天要過來,怎麼不先來通電話呢?」這個念頭一起,靳冬心中的歉疚倒是消退了那麼一些。
活該他等了那麼久,誰教他不先來電話約定。
「你不知道?小原沒有跟你提?」駱保強頗覺驚訝。
「提什麼?」她大感不解。
「是她的我今天下午三點到你這兒幫你查帳。」
「什麼?」愣了下,她搖搖頭,「沒有耶,大姊她沒跟我提到這事。」
一個依約而來,一個渾然不知,兩方對質,輕輕易易地就將這事兒的禍首給逮個正著,辦事不力的責任歸屬是落在靳原身上了。
看來,靳原又搞出一尾小烏龍來了。他們互視一眼,不約而同的輕嘆聲自兩張嘴中逸出。
「沒關系,反正我得慢慢習慣。」駱保強饒富興味的眼神定定地凝注在她身上,他打心里這麼覺得。
「呃,那……我們還是辦正事吧。」迷惑的瞥了他一眼,靳冬建議著。
這位駱先生講話真帶玄機,為什麼他得習慣?!
☆☆☆☆☆☆☆☆
這個帳,處理得還真不是普通的亂!才看了兩頁,駱保強就在心里嘆氣了。
「唉,公司成立幾年了?」他再翻一頁,又嘆了一聲問道。
小小的一間公司,怎麼雜費支出那麼龐大?駱保強不動聲色地環視著室內陳舊的家俱用品,他搖了搖頭。這雜費,又是用到哪兒去了?
「三年。」回他話的口氣頗有保留的意味,靳冬自己都可以感覺到這一點。沒辦法,她不太習慣讓別人翻閱自己登錄的帳冊。
「這幾年是誰幫你們公司做的帳?」他心想,不管是哪位會計師經手的,未免也太不盡責了吧!
「呃……」接觸到他疑惑的眼神,她輕嘆了聲,「是我自己記的帳。」反正他遲早也會知道這一切都是出自她的手,想遮丑根本是多此一舉。
「你?」有些驚訝又不是太驚訝,駱保強糾著眉心再翻到下一頁,視線焦點停駐在某一筆款項半晌,這才有些不經心地點點頭,「你是念什麼科系的?」他暗忖,大概不是商業類的系別吧,要不然……「什麼?」不敢置信的驀然抬眼瞧她,他的嗓門微揚了起來,「你是念什麼的?」
「會統科。」靳冬一本正經地回答著。
「會統科?」他沒听錯吧?她學的是商學類別的科系,竟然還有辦法將那麼簡單的流水帳做成恍如無字天書的一團糟?
「是呀。」靳冬悶悶地瞪著他的瞠目結舌,老半天,這才再咕噥了幾句,「可是,我沒有畢業。」她說的是會統科三個字,又不是告訴他她剛剛在總統府里藏了一枚核彈,他有必要露出那種驚異至極的表情嗎?
很傷人的哩,她不怎麼喜歡他的表情,可是,偏又擠不出半個強而有力的藉口來逼退他的不敢置信。
「沒畢業?怎麼會……噢……」話說到一半,他倏然覺得自己應該知悉原因了。
憑眼前這本帳簿的下場,她沒畢業是意料之中的事,若真拿到了那紙畢業證書才叫意外呢。
清楚的瞧進了他眼中的臆測與篤定,埋在靳冬心中的結又被他這麼不經心的幾個眼色給勾了出來。
不想任由委屈的情緒冒出芽來的,可是,她抑不住那股突如其來的黯然心傷。
沒辦法,從小到大,她就是這麼木木呆呆的死沉個性,刻板實際的腦筋一點兒也不靈活,動得也不快,比起家里其他三個學業資優的姊妹,她的求學過程簡直可以用歷盡滄桑來形容。
可是……這也是很無奈的事呀,他以為她願意當個無法畢業的學子啊!
她盡己所能地努力向學,但就是讀不來,也一直無法理解那些數字的千變萬化呀。她會選擇念商專是抱著「以毒攻毒」的大膽意圖,企望能在天天接觸、時時模索的大環境里,一舉將數字觀念給融會貫通。誰知道結果是,她沒將這門功課給了然透徹,反而是淒淒慘慘的中毒身亡!
沒拿到畢業證書已經是很讓人同情的了,而更慘的是,她那爛透了的數字觀念更差了。
唉,事事果真不如人所願哪!
☆☆☆☆☆☆☆☆
駱保強除了得絞盡腦汁去探究每筆款項的來龍去脈外,還得應付他在檢視帳本時,堅持在一旁觀看、監視,而且頻頻開口詢問,打斷他思緒的女老板,他很忍耐,很忍耐地固守在自己的崗位上。
只半個小時的光景,這位親手制造問題的始作俑者向他提出了將近十個他不得其解的問題。
「這筆款項是什麼意思?」指著上頭勾了個星號的兩千多元,靳冬糾著眉心問。
「不知道。」他干脆俐落地說,撿了個最直接無誤的回答送她。
問他?連以茲證明的收據憑單都沒半個鬼影子,錢是她自個兒親手撥出去的,恐怕也是她親手送到對方手上的,她都不知道自己將錢花到哪兒去了,還企望他能給她答案,她以為他們現在在玩腦筋急轉彎哪?
難怪,難怪她撐不到畢業!再一次地,駱保強在心里感嘆著。
「嗯,駱先生……」
即使是很努力地將全副精神專注在帳冊上,听到她對他的稱謂,駱保強還是撥亢,抬頭給了她溫暖的一笑。「叫我阿強吧!」她做事時都這麼拘謹正經嗎?
阿強?靳冬有些為難地望著他,「這樣好嗎,我跟你又不熟。」才第一次見面就叫阿強,再怎麼順口也還是不太妥當呀。
「沒關系,反正一回生、二回熟,多喊幾次不就熟了。」他難得跟別人就這種稱謂問題談得這麼來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