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兒……"老淚涕零,後悔莫及呀!若知如此,絕不敢有當初,他的窮凶惡極不僅導來斷嗣絕孫的下場,僅存的女兒,現在又正為他當年的作為付出代價。
任叢趕緊再勸。"小姐的聰明才智,老爺應該要相信,否則在薰夢苑時,任氏一族就該全數葬送火窟,哪來機會逃出呢?您若是莽撞露面,非但救不了小姐,反而壞了她的計劃,這才真正會置小姐于死地。"他哀嘆一聲,無力頹坐。
"但不管她是如何的聰慧,畢竟是個千金閨女,若展家後人將怨氣發泄在她身上……"他不敢想象,那後果將是多麼不堪……
"老爺,不會的,您放心吧!"事到如今,也只能這般安慰他了。
第三章
劍尖直指她的咽喉,火炙般的熾焰灼上,喉頭一緊,血濺的感覺已先一步幻出——
驀然,一片黑暗襲來,意識霎時間呈現空白,虛無縹緲地‧….‧她死了嗎?展斜陽終究還是殺了她,無依的芳魂,正悠悠飄蕩在這片無垠天地中,無處可歸。嘆了!今生注定成全不了心中的奢盼……呵……她的夢。
但突兀地,一道亮光忽地射來,不單激散了盈繞的失望,還逼得她不得不煽動眼瞼。杏眼圓睜。入眼的床柱通知她回復的理智,此時她正待在原來的廂房內,安安穩穩地躺在床榻上,她好好地,毫發未損。可記憶中……那把妖艷的赤焰回劍明明朝她刺來,也記得目睹到展斜陽毒發時的狼狽窘狀,這些不成都是——南柯夢境?她跳下床,身上全新的衣飾穿著卻又在證明記憶曾經真真實實地發生過,那麼她怎會在這里?而且他的毒……
任薰衣大驚,不由分說便沖進他的廂房內,千萬不能出事。她佇足一探,廳堂、內室空無一人,連赤焰回劍都不在,人呢?他丟下她,獨自離開了嗎?還是他毒傷太重,已經……
不,她忙不迭地奔出內室,就這麼恰巧地擅上準備前來收拾房務的掌櫃。
"姑娘。"啞嗓地喚了句,眼珠子不敢注視瞧她,這位美若天仙的少女,只消一眼,即會讓她絕俗的姿容唆動得心猿意馬,他可不想被削掉一塊肉。
"掌櫃的,住這房的展公子呢?他退房走了?"任聾衣無暇分析他怪異的舉止,只心焦地直問展斜陽的行蹤,他上哪去了?
"展大爺他……他有事出門去了,你不曉得嗎?都已經離開一天一夜了。
"掌櫃的一面回報,一面也覺奇怪,那位煞星在臨出門前,下令清月閣內的所有小廝、跑堂,乃至于他,都不得擅進這姑娘的廂房內一步,連整理房務都不成,畏懼他的狠辣,眾人也只能听命行事,卻不知這位姑娘竟也不曉展大爺已經離開了清月閣。
"他離開了一天一夜……"這麼說來,從她最末一回的清醒至今,又過了整整十二個時辰,怪異的是她怎麼可能睡得這麼沉?啊——她忽然想起桌面上那一碗萊汁。"展公子有沒有道明他所去之所?"
"沒有,我也不敢問。"掌櫃囁嚅地回道。
四天前他怒削店小二的不規矩,又駭得橫行霸道的官兵們全識相地不敢再次上門挑釁,這些前車之鑒,歷歷在目,他可是一輩子都忘懷不了。她了解掌櫃的懼怕。也難怪他,無心的冷厲絕情,是沒幾個人可承受得住。
"沒事了,你下去吧!"她揮手打發掉他。"是。"掌櫃走後,只剩心慌意亂的任薰衣。他該不會神通廣大地查出爹爹的下落,而趕去狙殺他的吧?一時之間她心悸地想奔回,驀地回首,赫然見到無心鬼魅般的身形已然佇立在她身後,依舊是面無表情的冰冷。
"展哥哥……"她咽下驚愕。"你的毒傷呢?"
"沒有事情可以困擾我。"他淡淡地帶過。看情況應無大礙了。
她踱步過去,眸一轉,又再度道︰"那麼這一天一夜里頭你上哪去了?留我一人在客棧里,不擔心我乘機逃了?"
"你會逃嗎?"他不屑地反問。"你不是才寡廉鮮恥地告訴我,願成我的禁臠,侍奉我終身?"
她笑了笑,不為這番譏誚給打擊到。"我卻以為你的篤定,應該來自迷藥的功效。摻雜在藥汁里頭讓我服下,致使我睡了一天一夜。"他冷冷一哼,不再贅言。
任薰衣也無意在這話題上打轉,眼前最重要的,是得探出他消失的這段期間里,究竟上哪去?
"你去見誰?"她放膽一問。
他詭異地瞄望她一眼,一字一字道︰"我、的、仇、人。",
難道——
"不可能……沒有我的指引,你絕不可能查得出我爹的下落。"她顫著聲。莫非……她爹為了救她而自投羅網?
他冷笑。"任九天的好運遲早會用完,即使他逃得過眼前這一刻,也避不了我一輩子的追緝,他遲早要血債血還。"
"原來你的仇人不只我爹?"
"知曉這段恩怨的你怎麼會忘了,憑任九天一人之力,是難以支手遮天的。你想我指誰?"任薰衣惶悚大駭。"你另一個復仇的目標是——金皇,完顏熙。"不會吧?他居然把大金的帝主也鎖進了報仇目標之列。對付任家,或許尚有可為,但金皇……他是一國之主呀!"不成,他貴為天子,身邊的奇人異土必當難以計數,單憑你自己一人,如何近他的身行刺?你這不等于去送死,不!我不許你去冒險。"
他大笑。"你不覺這話出自你口,顯得可笑至極嗎?"她居然為他擔心。
任薰衣堅持道︰"想報仇,該量力而為,白白去送死,只會愧對當年那些救你月兌險的恩人。"她中肯的字句絲毫不似作偽。這仇人之女弄得清自身所該扮演的角色嗎?她為何總是唐突了他所有的想象。
"你盡避放心,在處決任氏一族之前,誰都要不了我的命,對付完顏熙,我另有計較。"無法抑制滾滾涌上的沖動,他拐個彎解釋自己的作為,只為了不想讓她——擔心。
"那麼這一天一夜里你是去……"他去找幫手?
"你問太多了。"他側首,深邃的眼閃過一絲異樣——那是後悔。
任薰衣當然沒錯過這一記眼神,玲瓏的心思更泛起了一個大膽假設。"除了你以外,展家還有遺孤幸存對不對?"他不得不訝異她的聰慧。
"是誰?"
"告訴你也無妨。我妹,展初情。"他語氣更冷。
"你親妹?"聞言,她不敢置信地望著他。
"你讓你妹妹去殺大金皇帝。"
"有何不可?她姓展,自當有義務替枉死的族人復仇。"(有關展初情與完顏熙的故事詳見"摩登番王靚丫環")
"但她一個姑娘家……是一個弱女子哪,你叫她深入險地,刺殺金皇,分明是讓她送死。"任薰衣指責他過分的作為。
"這又如何?哪怕是去送死,也該義無反顧。"他一副理所當然。天哪,他怎麼可以說得這般泰然,那是他的親妹呀.更或許是這世上惟一與他有牽絆的血親。
"去阻止她。"任蕉衣熱血沸騰。
"那是她該做的。"
"你好殘忍。"
"你敢教訓我?"他挑了挑濃眉。
"我是心疼你吶。"她為他的陰寒而心痛。"展哥哥,你不該是個冷血狂夫,而該是個有情有意的鐵血漢子,為何要讓仇恨蒙蔽了你的良知?清醒一點,快去阻止展姑娘的行動,否則你會遺憾終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