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豈不是要慶幸魚腸劍被掉包了。」贏政沒好氣地道。
「不,就算沒被掉包,我也難以成功。」他的劍術在她之上,力氣更別說了,想行刺他真不是樁容易的事。
「你想要我的命也成,就等哪天你要離世時,在我胸口刺上一劍吧。」如此一來,真是皆大歡喜了,他可以與她同時回仙境。
荊軻怔愕地看著他。「你是打算與我同生共死?」
「當然,你生我生,你死我死,就這麼簡單。」
「那……要是你先走呢?!」她月兌口道出大不敬之言。
他怔了下,攢眉沉思。在他印象中,贏政應該活了五十個年頭左右吧,不算太長的壽命,要是他真的先她而走……睇著躺在身旁的她,他完全無法想象自己殺了她。
「屆時就請你也一刀刺入我的心吧。」像是看穿他的猶豫,荊軻巧笑允諾道︰「你願與我同生共死,我自然也願意與你同生共死,絕不獨活。」
贏政聞言,感覺她的話語彷佛利箭般地射進他的心,強烈震撼著他,教他情不自禁吻上她的唇。
她沒料到他會突然有這樣的舉動,瞬間瞠圓了雙眼,本想抗拒,可偏偏他的吻綿密如雨,萬般憐惜,纏著吮著,在靜寂的營帳里,那吮吻的聲響教人意亂情迷,想要索求彼此的體溫,然而——
「有刺客,保護大王!」
外頭的侍衛重喝了聲,營帳內的兩人隨即起身,忘了方才的旖旎,全神戒備。
「怎會這樣?咱們應該沒有暴露行蹤。」贏政起身,取來擱在席旁的長劍。
荊軻也拿起長劍,邊道︰「會不會你的身邊有細作?」
「不可能,那些臣子雖然是渣,但全都是最忠心的,絕不可能出賣我。」這一點是他唯一覺得自豪的。
「那麼……只剩後宮和內侍宮人了。」
「現在無暇細想了,咱們先殺出去,視情況策馬離開。」
「是。」
兩人一出營帳,福盛已經守在營帳前。
贏政就著野地火堆觀看局勢,直覺得刺客身手不差,且人數不少。
「大王不如和荊軻先退吧。」
「也好,待處理完畢之後,燕山下見。」話落,贏政回頭抓了件大氅包著荊軻的身子,隨即抱著她躍上了馬。
「福盛,保護阿蕊和秦舞陽。」臨行前,荊軻拔聲喊道。
風呼嘯而過,她沒听見福盛回了什麼,戰馬穿過一列刀光劍影,直朝燕山嶺而去,然而就在贏政策馬經過山坳時,竟遇埋伏,馬腳被繩給絆倒,連人帶馬被摔飛,朝崖底直落。
落下的當頭,荊軻只感覺到贏政緊緊擁住她,她也緊抱著他,心忖著,如果是與他一道死去,她甘願。
雙眼張開,陌生的屋頂教贏政有一瞬間的閃神,隨即他開口驚喊道︰「荊卿!」
「我在這兒。」荊軻聞聲,趕忙來到床邊。「別亂動,你身上有好幾處傷,得要好生靜養才成。」
「你呢?有無傷到哪兒?」他緊張的打量著她,瞧她身上的素衣還染著血,他探手想要模模她,胸口卻傳來一陣劇烈痛楚。
「你將我護得好好的,一點事都沒有。」她放柔了目光瞅著,隨即壓低聲音道︰「咱們運氣很好,從崖上掉落,適巧山谷下都是新下的霜雪,緩沖了往下摔的力道,天亮之際又遇到外出的二師兄,便將咱們給帶了回來。」
「你確定沒事?」他目光灼灼地盯著她身上怵目驚心的血跡。
「這些都是你的血,你緊緊抱著我,傷處淌出的血才印在我的衣服上。」一想起初醒時,哪怕他已昏厥,卻仍舊緊箍著她不放,她著實難以形容胸中那滿溢的暖和痛楚。
他待她是真情至性,真將她擱在心上的,以命相救,這份恩義,哪怕用她一輩子也還不清。
「你沒事就好。」贏政這才真正松了口氣。
「我二師兄在後頭替你煎藥,一會兒他來,你可要記得別再叫我荊卿。」荊軻小聲囑咐道。
「那我該叫你什麼?」
「就……」
「阿軻,你朋友醒了沒?」
贏政聞聲,眉頭不禁微皺。這人該是她的二師兄,只是以女子來說,這嗓音似乎太粗了點。當初他沒察覺荊軻是個女人,是因為她的嗓音偏低,似女似男,難以界定,但這把嗓音實是——
「二師兄,我朋友已經醒了。」荊軻起身開門。
門外透進的光線教贏政不自覺微眯起眼,只見逆光中的娉婷身影,一頭長發只是隨意以玉簪固定一半,其余的披散在背,然而待來人把藥碗一擱,轉身來到面前時,贏政不禁用力地眨了眨眼。
是他眼花了嗎?還是這世上也有會長胡子的女人?
「你就是阿軻的朋友阿政?」徐夫人問道。
贏政並未回話,仍舊死死瞪著他。
他敢用他的命賭,這人絕對不是女人!哪怕這人有一張標致芙蓉面,哪怕有一個女人家的名字,但那把胡子又濃又密……嚇到他了!
「二師兄,他剛醒,所以腦袋還不是挺清楚的,別跟他一般見識。」荊軻以為贏政是因為二師兄直呼他名諱而不快,趕忙打圓場。
「也是,沒摔死算他命大,看在他這般護你救你,他再無禮我都會原諒他。」
徐夫人撥了撥發絲,笑吟吟地道︰「不過要是大師兄到時,他還是這副死樣子,我就不知道他會有什麼下場喔。」
贏政看著他言行不一的嘴臉,哪怕他面貌再美,還是只有一股說不出的厭惡。
「大師兄會來?」荊軻有些詫異。
「他前些日子在我這兒待了幾日,說之前你托了信給他,但等他趕到燕國時,你已經出發了,等他趕到我這兒時,秦國那兒傳出消息,說是你已被殺,他悶著好幾天都不說話,最後才說要去秦國替你收尸,誰知道你竟跑來我這兒了。」徐夫人對自家大師兄的行為感到啼笑皆非,「都過了多久了才說要替你收尸,要真有尸可收,早就爛光了,真不知道他在考慮什麼。」
「大師兄大概是想等我爛光了,比較好鞭尸。」荊軻猜想道。
徐夫人和贏政定定地看著她,兩人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隨即又彼此對視,像是想在對方眼中搜尋一些訊息。
可憐的大師兄,竟愛上了一個不識情趣到這種地步的女人。徐夫人默默替大師兄蓋聶哀悼悲慘戀情。
可憐的大師兄,他可以理解她大師兄為何不在第一時間收尸,因為無法接受,不願面對,因為親眼目睹會心痛而死……怪了,他怎會懂她大師兄的想法?或者該說,她大師兄為何會與他有著同樣的想法?贏政不解地皺起眉。
反正,結論就是——可憐的大師兄。
「二師兄干麼這樣看著我,我說錯什麼了嗎?」難道大師兄不只是想鞭尸?想想也對,先前最後一次見面時,大師兄對她發了一場脾氣,所以那時遲遲等不到他到燕國,她還猜想是因為他記恨著。
「沒事。」徐夫人不想再討論這個悲慘的問題,拿起了藥碗。「先給他喂藥吧。」
見二師兄粗魯地用單手將贏政拽起,荊軻趕忙托住贏政的肩。「一︰師兄,我來吧。」
「怎麼我就喂不得他,你就跟他這麼要好?」徐夫人眯起眼眸。
雖說阿軻一再跟他保證這位名叫阿政的好友不知道她的女兒身,但他還是十分存疑,尤其是剛剛那家伙可以明白大師兄的悲慘,他就認定那家伙對她抱持非分之想。
「他救了我好幾次,是我的好友也是恩人。」荊軻硬是擠到贏政身旁,讓他可以把肩背靠在她臂上,接著一把搶過藥碗,慢慢地喂他把湯藥喝下。「我跟二師兄也很好,要不二師兄怎會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