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掩容 第3頁

她並非從未出過門,至少她那個爹每兩年都會帶著一家子人去姑姑在洛陽的分舵住上幾個月。但地點老是一定,也總是來去匆匆,根本沒辦法讓她好好地玩。

滿心喜悅又新奇有趣,看著逛著,一個沒注意,她撞上了個人。

「對不——啊!」還沒來得及道歉,她就被人用力地一把推倒在地。

「滾開點,臭乞丐!」吼聲如洪鐘,震得她耳朵痛。

抬起眼,就見到個胖得像顆球一樣的男人站在她面前,可以夾死蚊子的面頰上留有兩撮小胡子,眼皮上的肉都要掉下來似地望著她,一臉嫌惡;而剛剛推倒她又大聲吼的,則是站在一旁長得獐頭鼠目的隨從。

容湛語瞪著他,看著他從鼻子里哼氣。

隨從以為她怕到腳軟了,很偉大地睥睨著她,期待她求饒——

只聞她喃喃低語︰

「大肉球……和惡狐狸。」那顆球長得好像難吃死的紅燒獅子頭。

「你說什麼!?」隨從臉一綠,大聲斥喝,目露凶光。「還不快點滾開讓大爺過!」怒目橫眉地,他舉起手上一條長鞭揮了過去。

哎呀!原來是只不講道理的凶狐狸,她連忙站起來後退兩步,險險地閃過。

隨從雖想教訓她一頓,不過礙於主子在一旁,只好作罷。見障礙清除,就立刻朝著胖男人討好笑道︰「可以過了。」

胖男人抬高看不出是下巴的下巴,傲慢地嗯一聲,就搖搖擺擺地往前滾……走去。

一行人凶神惡煞地走向不遠處的一攤菜販,二話不說,便惡霸地動手砸了人家攤子。

「唉,真要命啊,交不出租金,也不用這樣……」

「對啊,人家也只是個寡婦和小孩,這樣欺人實在是……」

「他們也太愛錢了,農地的租金變得這麼貴,那家人怎麼負擔得起……」

街上的人竊竊私語,不過大多只敢站在一旁細聲評論這種缺德事,沒人願意出面伸張正義,畢竟,他們這些市井小民惹不起財大氣粗的財主啊。

容湛語在旁邊听著,大概知道了是怎樣的情況,才想著該不該做些什麼,就見剛才那賣她衣服的男孩咚咚咚地跑上前。

「娘!」他著急地排開人群,抱住他跪在地上求情的娘。「我有錢、我有錢!全部都給你們,不要欺負我娘!」他從懷中掏出亮晃晃的銀子,當然是剛才他用衣服換來的。

容湛語松口氣,沒想到她的銀子間接幫上了忙。本想如此就沒事了,正要轉身離去,卻突然听到男孩淒慘的哀叫——

她驚慌地回過頭,只看到那男孩整個人被鞭打在地!

「你這小子!哪來這麼多銀兩!?是不是偷了搶了?看我好好教訓你!」隨從又狠狠地在他瘦弱的身上鞭了一記,登時打得男孩皮開肉綻。

「不要!拜托大爺不要打我的孩子啊!」賣菜的婦人哭叫著撲倒在兒子身上,卻被那群人踹打。

圍觀的人個個不忍卒睹,紛紛別過頭,還是沒半個人敢吭氣。

太過分了!怎麼可以動手打人呢!容湛語想也沒想地就怒得月兌口大罵︰

「欺負弱小熬孺,卑鄙下流!」

本來正打得不亦樂乎的人停下手,所有交換耳語的路人也都靜了聲,大家都被這大膽的言詞驚得楞在原地。

好像是個小孩的聲音……糟糕糟糕!會被打死吧?

「誰在說話!?」胖男人氣憤地怒吼,臉上的肥肉抖起波浪。

「臭乞丐我!」容湛語突地從胖男人身旁竄出,在大家都還來不及反應之前,很快地朝他歪著頭甜甜一笑。「一路順風,不用再見。」語畢,她拉住胖男人的腰帶使勁全力一扯——

還搞不清楚狀況的旁觀人群和隨從,就見著胖男人的身體像陀螺似,一古腦兒往旁邊轉去——

「啊啊啊!」圈圈相連到天邊,他發出殺豬般的慘叫,「快讓我停下來」很可怕地沖破雲霄。

「我來了!」隨從緊急上前,奮不顧身地飛撲向正在旋轉的主子,停是停了,不過兩人也一齊跌進了賣雞的雞籠,乒乒乓乓踫隆地摔個狗吃屎。

噗!大家憋笑憋得好難過。

胖男人呸掉嘴里的雞毛,怒氣沖天!

「還站在那里做什麼!?把那臭乞丐給我抓回來!」

听到主子咆哮,其餘的手下急急收起想大笑的沖動,結群開始奔跑逮人。

容湛語轉頭一望,不得了,塵土飛揚呢!

她才離家不到一天,就被人追殺,這些遭遇比哥哥們的厲害吧?

可不能在這里讓人抓住,她還想去偷看那個要娶她的家伙,順便叫他打消念頭咧……

希望那個婦人趕快帶著兒子去躲起來,才不枉她跑得這麼腿酸啊……她往小巷中奔,也不管是通到哪里,總之就是穿來穿去地逃。

她應該專心點練好輕功,就可以一下子飛上屋頂了,也不用跟那些壞人跑來跑去地玩捉迷藏,好累喔……

她又往後看,發現他們還是不放棄地跟在後面。苦著臉,她連喘氣都快來不及。書里面明明說,好心會有好報,原來都是騙人的,嗚!

「唉喲!」分了神,她又撞進一個人的懷里。「好痛……」她的鼻子……今天怎麼老撞到人?

「沒事吧?」

一聲極柔雅的溫和嗓音在她頭上響起,像在吟曲似,又輕又軟,也像微風吹過,暖暖的,讓人舒服得骨頭都酥了——

「小心!」尉遲昭見這撞上自己的少年好像就要往後倒,連忙舒臂攬住「他」的身子。

柔軟的觸感隔著幾層衣物傳遞而來,他吃一驚,趕緊放了開。

是……是個小泵娘?

他面頰泛紅,耳朵發熱,慶幸斗笠上的面紗遮作了臉,才沒那麼尷尬。

容湛語攤坐在地上,晶瑩的眼眸里滿是困惑,還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突然腿軟坐下了……膝蓋好像被融掉一樣,沒力了。

跑太累了嗎?

她瞪著在眼前飄動的一襲黑衫,然後將視線慢慢往上移,瞧見了一個戴著斗笠的高瘦男人。

她看不清他的臉,因為被斗笠和面紗遮住了,但可以略略覷到男人乾淨的下巴,還有溫潤的雙唇……

「你沒事吧?」尉遲昭見她直盯著自己沒有反應,還以為撞傷了她,輕輕地出聲問道。

容湛語忘了後面的追兵,也不記得要站起來繼續跑,她只是凝視著那白色紡紗下的唇瓣緩緩開啟,然後從優美漂亮的唇里逸出那麼樣溫柔輕軟的聲音……

看著看著,她傻住了。

這個人講話……好……好好听!

「在這里!」

吵雜的噪音將她從天籟的餘韻里硬拔了出來,她順著吼聲往來處一瞧天哪,那些人殺來了!

她跳起嬌小的身子才想逃,卻發現另一頭也被他們的人堵住了。

慘了……她望向身旁戴著斗笠的男人,依他縴瘦的身型和對方的人數來判斷,大概也幫不了她什麼忙。

皺著髒兮兮的小臉,她轉著腦筋期盼找到一絲希望。

「兔甾子,敢瞧不起咱們!」其中一人迅速地奔上前,手中的木棍就要發狠地往她頭頂上打下。

她再一次哀怨起自己的功夫只到不入流的三腳貓程度。沒有機會跑,一瞬間只來得及用手護住頭,就等著疼痛降臨。

沒有。沒有巨擊,沒有頭昏眼花,也沒有破皮流血。

什麼都沒有。

平緩安靜的氣流讓她奇怪地放下手,就發現她身後那個斗笠男人用袍袖卷住了那支木棍。

他會武功!這看起來像是文弱書生的男人會武功!容湛語張大了眼。

「他女乃女乃的!你這蒙臉的小子是什麼人?竟然敢管老子閑事!」那手下惡聲惡氣,沒想到半途會殺出個程咬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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