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了愣,卻沒拒絕,匆匆朝魏元朗送去歉意的一瞥後,跟著紀禮哲上車。
「你應該感謝我。」兩人坐進車廂,紀禮哲一面暖車,一面感嘆。「你知不知道,我從來沒見過元朗那麼火大,你再繼續留在那里,真不曉得會發生什麼事。」
「其實他不用那麼生氣的。」她小小聲地為自己辯解。「我真的沒有跟蹤他。」
紀禮哲瞥她一眼。「你最近常常跟著他嗎?」
「我只是……」她窘迫。「唉,我只是想鬧鬧他而已,我沒惡意。」
她簡略地敘述最近自己與魏元朗的互動情形,包括教他玩直排輪。
「原來直排輪是你教他的。」紀禮哲很訝異。「看來你們最近相處得不錯嘛!」
「哪有不錯啊?」她澀澀地苦笑。「我看他好像很討厭我,每次看到我都開罵。」
「那倒是。」紀禮哲深思地蹙眉。「我認識元朗那麼久,還從沒見過他發脾氣,他涵養很好的。」
這麼說,他果真特別厭惡她?向晚虹黯然,一顆心沉入深深的太平洋底。
「他討不討厭你我不敢說,不過他對你的態度確實很特別。」紀禮哲淡淡評論。事實上,是太特別了。「你住哪兒?」
她告訴他住址。
他頷首,踩下油門,賓士跑車帥氣地滑進夜色。
「紀總裁……」
「叫我禮哲。」他親切地建議。「你是元朗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是,禮……哲。」她略微不自在。「剛剛那位葉小姐是魏元朗的女朋友嗎?」
「是前女友。」他解釋。「他們以前在美國念書時認識的,後來分手了。」
「為什麼?」
「因為兩個人要走的路不一樣吧,亞菲想去紐約工作,元朗卻想留在 谷,為了事業,只好放棄愛情。」
「所以就分手了?」她不敢相信。「他們可以談遠距離戀愛啊!」
「那太難了。」他搖頭。「時間也好,空間也好,都會讓愛情慢慢枯萎。」
是嗎?向晚虹惆悵地凝眉。愛情,是那麼容易枯萎的生物嗎?
「你談過戀愛嗎?」他匆問。
「嗯。」她點頭。「高中的時候有一次。」
「純純的初戀啊——」紀禮哲微笑,忽然懷念起青春。「高中時代,呵,對我們來說,都不知是幾百年以前的事了。」
可惜向晚虹並不想陪他一起回味過去。「那他們現在是好朋友嗎?」
「你說元朗跟亞菲嗎?」
「嗯。」
紀禮哲沒立刻回答,眼潭浮掠過一道暗影。「他們現在的關系……很微妙,我想哪天他們決定要復合,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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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很久沒見你那樣發脾氣了,上次是十年前吧,我們還在美國的時候。」
另一輛車里,葉亞菲幽幽揚嗓,打破僵凝的氣氛。
「是嗎?」魏元朗漫應,俊容仍緊凜。「人總會長大成熟的,我這幾年修養好很多了。」
但顯然還不夠好,否則方才也不會發一頓連自己都驚愕不已的脾氣了。他陰郁地沉思。
「我記得那時候我決定去紐約工作,跟你提分手。」葉亞菲直視車窗前方的街景,瞳神因陷入過往而迷離。「那天,是我們的約會周年紀念日,你興致勃勃地親自學做蛋糕來慶祝,我卻看著你,對你說,我們不要再見面了——我到現在還記得你的表情,你整個人呆了,很震驚,完全不敢相信。」
「相反的,你卻很冷靜。」他淡淡接口。
「對,我很冷靜,因為我已經考慮很久了,你的工作在西岸,我卻想去東岸,這樣下去,我們一年根本見不上幾次面,我想,我們不如及早分手,免得耽誤彼此。」回憶至此,葉亞菲心弦一扯,嗓音變得暗啞。「當時你發了好大的脾氣,問我究竟把我們的感情當成什麼了?那是我第一次見你那樣發飆。」
不只發飆,後來他還哭了,一個人的深夜,像個孩子般痛楚地哀鳴,他甚至想過不顧一切地去紐約追回她,跪下來求她回心轉意……
魏元朗苦笑,他並不想憶起那樣的過去。「算了,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了,你有你的人生規劃,我本來就不該束縛你。」
「你會不會覺得當時我太武斷了?」她問,嗓音微微發顫。「或許我們不一定要分手的,或許我該對我們的感情更有信心,只要我夠努力,或許可以兼顧事業和愛情。」
「或許吧。」他低低應道。「可惜我們當時都太倔了,太年輕氣盛,才會錯過彼此。」
她驀地一震,轉頭望向他,認清他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自嘲,心湖忽地蕩漾圈圈漣漪。「元朗,為什麼這些年來,你一直不肯好好談個戀愛呢?」是不是因為對過去還有一份眷戀?
「不是不肯,是沒遇到適當的人。」露水姻緣或許有,愛戀的悸動怕是難尋。
「是你太挑了吧?你身邊的好女人那麼多。」
「不是挑,是緣分不到。」他搖頭,頓了頓。「而且不知怎地,年紀愈大,就愈覺得一個人過日子也挺好的,很自由。」
自由?葉亞菲悵然。她曾經為了得到自由甘願放棄愛情,但現在呢?她又換來了什麼?
「我沒你那麼瀟灑,這些年來,我愈來愈害怕一個人。」她澀澀坦承。當年為事業勇敢放棄愛情,如今事業有成,反而怯嘗孤單滋味。「有時候回到家,面對空蕩蕩的屋子,會忽然覺得很慌,只好快點打開電視,讓屋內有點聲音。」
魏元朗聞言,扣住方向盤的手指一緊,復雜地瞥她一眼。「以你的條件,想找到陪伴你的男人,不難。」
「或許我也太挑了吧!」
若是能夠對任何人放電,或許誰也能隨時談上一場戀愛,但就因為還有某種堅持,所以總在尋尋覓覓。
她苦笑,正想說什麼,忽聞一串清脆鈴響。
魏元朗戴上耳機,接電話,一直面無表情地听著,最後才低低應聲。「我知道了,謝謝。」
「誰打來的電話?」她問。
「是禮哲。」他語氣清淡。「他說他把向晚虹送到家了。」
向晚虹。葉亞菲默默咀嚼這個芳名。
夜晚的彩虹,多矛盾!黑夜怎能看見那麼斑斕夢幻的美景呢?或許她正是人如其名,也是個特別的女孩,所以元朗待她,才格外不同。
「那天晚上在你家的女生,就是她吧?」
他默然,下頷收凜。
看他表情,葉亞菲知道自己猜對了,不禁深吸一口氣。「你對她……到底是什麼感覺?」
第五章
他對她是什麼感覺?
他對她,當然……毫無感覺!
她是個麻煩的女孩,擅自闖進他的生活,她厚臉皮,不經他允許就逕自進他屋里東翻西弄,她愛搗蛋,強拉他去體驗年輕人的玩意兒,然後在一旁取笑他為樂。
她不像他平素認識交往的女性友人們,她們當中,就算有人擺明了對他有遐想,也不會如此耍淘氣,她們都很聰明,懂得如何在最恰當的時機,施展成熟的女性魅力。
她們是熟女,而她,卻更像男孩。
他能從容應付聰慧的熟女,與她們進行有條有理的對話,但在她面前,他好似總會不經意也鬧起別扭來。
難道正如禮哲所說的,跟個孩子在一起,自己也會變得像個孩子了嗎?
但禮哲跟他那個忽然冒出來的私生子,至少已經相處好幾年了,而他才認識那女孩不過幾個禮拜!
短短幾星期,他的生活,他的心,似乎就有些亂了、偏了——好比現在,他竟然把著手機,為了該不該發一則簡訊大傷腦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