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句話說,四年後他回國,他們再聚守?
難得的,臉龐透出陽光,他的話,勉強安慰了育箴。
她揉揉眼楮,在他眼前舉四指宣示︰「我不出國,我在這里好好等你。」
「隨妳。」
不理睬她,博承轉身出走,跨兩步,很不放心地偏頭想想,再度折返,走到育箴身邊說︰「如果妳不用功讀書,跑到美國看我,我一定扁妳。」
恐嚇完,他後退三步,再轉身,走入海關。
育箴愣了愣,然後想通他的意思,瞬地,甜蜜笑臉展露,她猛地朝他揮手,「我知道,我會好好用功讀書,不胡思亂想,以第一名成績畢業!」
博承這一走,就是八年。
第二章
博承是晚啼公雞,非到二十歲才了解朝聞道夕死可以的痛快感,于是開始認真向上。
大三那年,他向父親貸了一筆款項,籌備計算機公司,他們上市的軟件很快地席卷美國和歐洲大陸。
研究所畢業那年,他公司的計算機軟件已佔了世界市場的百分之八強,年利潤破二十億,美國人崇拜英雄,蘇博承這個亞洲商人的傳奇在美國廣為流傳。
再說說育箴,她乖乖的由台大法律系畢業、乖乖進入研究所、乖乖考上執照,也乖乖進人事務所,成了一名年輕律師。
育箴的成就讓家中長輩驕傲,連不愛念書的顏家小弟也受感染,在第二年重考時,考進姊姊的學校,成為育箴學弟。
兩個優秀的顏家子女,讓顏家爸爸在學校里走路都有風。
春假,育箴請幾天假和弟弟回家,才四月初,南台灣熱得讓人想往水里泡,所以,小弟一回家就不見人影,只能從他黃昏回來時曬紅的皮膚猜到,他一整天都在海邊受太陽肆虐。
育箴畢竟是女生,她成天留在家中陪媽媽,往往一杯冰涼通透的冷飲,一本厚重原裝書籍,便花掉她一整個下午,她盡量不讓身體挪動,教熱浪不至于在她身上造成影響。
啜飲一口冬瓜麥茶,這是她最擅長的飲料,她調的比例完美,不甜不膩、香甜爽口。
曾經……曾經有一個矮黑人的後裔,只要拿到這樣一杯飲品,就心滿意足,兩道濃墨的黑眉敞開,散去額間-點無奈。
她迷戀蘇博承。
這種迷戀在科學昌明的現代找不到原因,有人說愛情的發生始于費洛蒙的吸引,問題是,她喜歡他,比荷爾蒙分泌期早上十幾年。
還喜歡他嗎?
當然,對他的喜歡,她從沒間斷過,不過,二十七歲的熟女,已聰明得學會隱藏迷戀情緒,二十七歲的熟女心情,再不是隔著一片清透玻璃,任何人都能輕易窺見。
微微一笑,她從窗戶往下望。
以前,博承總是從下面拋上來一顆小石子,她沖下樓,他要求她做一件事,大部分是做功課、做美勞,少部分是要她同他一起出去玩,毋庸懷疑,那個少部分絕對是蘇媽媽對他提出的「無理要求」。
蘇媽媽對育箴很好,就是博承在美國交女朋友,也不對她隱瞞。
她老是拉著育箴的手,信誓旦旦說︰「育箴,妳放心,我一定會破壞他們,叫博承娶妳,我只承認妳是我的媳婦。」
可惜,蘇媽媽的信誓旦旦,在博承自美國傳回訂婚消息時破功,她和育箴母親一路坐火車北上,在育箴的公寓里,抱頭痛哭半個多小時,一次次對她說抱歉,抱歉耽誤她多年青春。
蘇媽媽的哭聲讓育箴室友坐立難安,最後不得不抱起書本,跑到同學家里借宿。
那夜,育箴用最認真的神情對蘇媽媽說︰「我明白博承從沒喜歡過我,感情不是一廂情願的事,小時候不懂事,現在我們都長大了,了解追求各自的幸福沒什麼不對。」
她的話替博承解套,從此,他在美國是否再交新女朋友,他是否和未婚妻走入禮堂……所有有關他的事,再也傳不進她耳朵里。
「育箴。」媽媽輕敲她房門,將她從回憶間拉回。
「來了。」
視線從窗外收回,放下她的冬瓜麥茶,走向房門,打開門,育箴微笑問母親︰
「媽,有事?」
「我蒸了芋頭稞,妳幫我送一些給蘇媽媽。」
「好。」
說著,她隨母親一起下樓。
「育箴,妳在台北沒交到男朋友嗎?」
「嗯,我的工作比較忙……」
她開始找借口,最近母親催她交男朋友的情況越來越急,甚至三不五時找人替她作媒,這讓她很頭痛。
「忙是忙,但終身大事也很重要啊!要知道,時間過得飛快,一下子妳就過了三十歲,到時想找到好對象會更困難,不是我在說,台灣男人紛紛外銷到大陸,弄到後來,我們台灣的女性同胞都嫁不出去……」顏媽媽嘮叨不止。
又來了!自從蘇博承決定和大陸小姐訂婚,媽媽便對對岸同胞深惡痛絕,一下子家里所有東西全漆上綠色,成了泛綠聯盟一員。
翻翻眼,她無奈地說︰「我知道、我知道,我會仔細看看身邊有沒有好對象,一有可以嫁的男人出現,馬上拉起他擠上婚姻列車。」
「媽知道妳身邊的都是些老男人,不過,妳可以去參加什麼未婚聯誼會之類的活動,听說現在的年輕人很流行這套。」
「是,遵命。」
「不要敷衍我,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不是工作事業,而是婚姻家庭,就算當女總裁又怎樣,回到家里還不是要放段,相夫教子。」
「照妳這麼說,女人為什麼要結婚?白天工作、晚上照顧家庭,賺錢已經夠辛苦,還要替自己找一大堆工作來為難自己,豈不是太白痴?」她笑笑回頂母親,並不真心。
「結了婚,有事情可以多個人商量。」
「我的人緣不錯,好朋友有幾個,可以在我有困難時提供意見。」
走進廚房,媽媽的芋頭稞擺在桌面,剛蒸好,香噴噴的味道讓人垂涎。
「不一樣啊!朋友來來去去,丈夫是妳的,永遠都跑不掉。」
「誰說永遠跑不掉?知不知道每個月妳女兒要幫多少對離婚夫妻爭取權益?」
拿起盤子,她到冰箱門取來兩瓶冬瓜麥茶。雖然他不在……但送茶到蘇家是她改不掉的壞毛病。
「都是妳的話,反正我說破嘴皮子,妳就是不想結婚。」
「好好好,我保證回台北馬上參加聯誼。」端起盤子,育箴嘆氣,要求自己忍耐,反正再要听到這些話,又是幾個月後回家的事。
「要說話算話。」
「我知道。」她加快腳步離開家門。
一走出庭院,她松口氣,甩甩頭,把頭發甩到背後。
走近蘇家花園,博承常騎的腳踏車仍停在院前,擦洗得晶亮,那是蘇媽媽對兒子的愛心。
她記得那些年,博承不在家的時候,她曾過來這邊,拿起刷子,陪蘇媽媽清洗腳踏車,洗著洗著,耳朵里一邊听取蘇媽媽說起博承的生活點滴,一邊幻想自己坐上腳踏車橫梁,由他載著,風里、雨里,他們並騎。
年輕真的很好,不用多思多慮,任由不可能的想象在心底酵,至于現在……幻想可以,但有時空限制,只能在深夜、在沒人看見的地方。
叮咚一聲後,蘇家的佣人來開門。
這些年蘇家的經濟狀況不錯,他們早有本錢搬到更好的社區居住,不過念著這里的老朋友,和住邊的熟悉環境,蘇爸爸蘇媽媽堅持不搬家。
「請問,妳找誰?」
不認識她?是新請的佣人吧!
蘇爸爸身體不好,去年輕微中風,便很少往大陸去,他本想把大陸廠交給兒子,只可惜博承不願意接手,只好把公司交給弟弟的小孩,慶幸的是新一代人才輩出,把大陸廠經營得有聲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