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他的右臉俊美如天使,左臉卻仿若惡魔,那一半的臉是扭曲變形的,像是曾被火嚴重灼傷一般,他左邊的嘴角歪斜,左耳縮成一團,在他應該是眼楮的地方卻瓖著一顆鑽石。
鼻瘦如柴的他,身上接著許多管子,鼻子下方接著一條氧氣管,兩只手上也有電線連接到一旁的機器上。
他殘存的右眼在看見她懷里的阿震時,微微一瞇,然後滿意的笑了。
雖然隔著一面玻璃牆,如月還是感到一陣惡寒,阿震更是抖得有如風中落葉一般,她抱著阿震,明知此地無處可逃,她直覺還是想轉身逃跑。
懊死,巴如月,冷靜下來,千萬別在這時候歇斯底里,這孩子還得靠妳。
她咬牙忍住心底的驚恐,逼自己看著他開口。
「你是誰?」
「約翰‧麥德羅。」他唇角輕揚,朝她微微頷首,十分紳士的微喘著道︰「抱歉……我無法親自起身招待妳……請坐……艾瑞克,倒杯茶給我們的……客人……」
他粗啞的聲音透過擴音器回蕩在室內,話才說完,他就咳了起來。
一張沙發隨著他的開口,出現在她身旁,那名綁他們來的男人不知何時從哪拿來一副典雅的茶具,倒了杯茶送上。
這種時候,她哪有鬼心情喝茶,更何況是眼前這怪人送上的茶點。
雖然她抱著阿震的手又酸又疼,她還是緊緊抱著他,全身緊繃的站在原地道︰「我們不是你的客人,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認識你,我想你應該是認錯人了,請你放我和我的兒子回去。」
「兒子?他是妳兒子?」男人一听笑了起來,他邊笑邊咳,笑到原本灰白的臉都有了血色。
「對,他是我兒子。」她面不改色的看著他說。
「那是不可能的。」他停下了刺耳的笑聲,向後靠在椅背上,微笑開口,「小姐,妳現在是要告訴我……咳咳咳……像妳這樣黑發黑眼的黃種人……可以生下妳懷中那個金發藍眼的白人?」
「為什麼不可能?」她鎮定的冷聲道︰「我丈夫是白人,這孩子只是比較像他而已。」
見她說得如此篤定,麥德羅不由得心生疑竇,雖然看起來很像,但那男孩從頭到尾沒回過頭來。
那些笨蛋抓錯人了嗎?
他眼一瞇,冷聲道︰「艾瑞克,把他帶過來。」
如月聞聲連忙抱著阿震退了好幾步,虛張聲勢的威嚇那靠過來的男人,「別過來!你敢踫他,我保證會讓你後悔一輩子!」
她話還沒說完,後面忽然冒出兩個人抓住了她,如月沒料到後面有人,想躲都躲下掉,阿震害怕的尖叫出聲,她緊抱著阿震死命掙扎著,卻掙月兌不開。
「放手,別踫他!你們這些王八蛋!放開我!住手,你們做什麼——」如月緊緊抱著他,不肯放手,但下一秒,一根針從後刺入了她的肩頸處,她驚駭莫名,清楚感覺到一股冰冷的液體進入她的血管中。
那藥效發作的極快,她沒幾秒就覺得手腳發軟,阿震還在尖叫,但她看見他們也替他打了一針。
她無力反抗,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將那孩子抱走。
「該死,把他還我……」見她藥效發作,男人們不再抓著她,她虛弱的跪倒在地上,氣憤的瞪著那玻璃牆後的男人,「你這王八蛋……你到底想對我兒子做什麼?」
「妳兒子?」麥德羅看著艾瑞克懷中昏過去的男孩,再次開心的笑了出來,他在輪椅上傾身,輕蔑地對著她道︰「他是我的,我親手制造出來的。」
「什……什麼?」如月喘著氣,奮力想保持清醒,力氣卻逐漸消失。
「他原本就屬于我,是別人把他從我手中偷走的。」
「你……你胡說!」她握緊了拳頭,怒瞪著他。
「我胡說?妳以為我這張臉、這副身子原來就是這樣子的嗎?」他拉開身上的衣袍,露出扭曲變形的身體,憤怒的嘶吼道︰「妳看清楚,這一切全都是那些小偷造成的,那個孩子是我的,這個世界本來也是我的,要不是那些賤人毀了一切,我也用不著只能靠機械苟延殘喘的活著——咳咳咳咳——」
因為太過激動,他猛地咳了起來,身上青筋浮突,血絲從他嘴角滲出,旁邊的醫生立刻靠了過來,他抬起手,阻止那人。
好半晌後,他才回過氣來,抬起頭,用那殘余的右眼看著她憤恨的說︰「我只是來拿回原本屬于我的身體而已。」
「身體……?什麼……什麼意思?」如月臉色蒼白的望著他,不斷流失的力氣,讓她連跪都跪不住,她軟倒在地,頭越來越昏,幾乎無法理解他所說的話。
身體?阿震是他的身體?他到底在說什麼?
世界在她面前歪斜扭曲,眼前坐在輪椅上的男人,看起來莫名巨大恐怖,活像統治那歪斜世界里的怪物。
晃動扭曲的影像中,她能看見阿震被抱到另一面玻璃牆後,不知為何,那里看起來像是手術室。
她搖搖頭,閉上眼再睜開,試著想清醒些,但那房間仍在,穿著白袍的醫生在那房間里忙碌著,手術床上的大燈啪地點亮。
那亮光刺眼的教她又閉上了眼,她費盡所有的力氣,才有辦法再睜眼,「你到底……想做什麼?」
「拿回我原本健康的身體。」
敝物看著她,咧嘴笑了起來,刺耳的笑聲回蕩在空氣中。
「先生,瓊斯博士準備好了。」怪物的手下走了過來,推著怪物到了那問手術室。
她無法動彈,只能不解的看著他們將阿震的金發剃掉。
然後,那個怪物躺上另一張手術床,他也被剃光了頭。
苞著,她看到那穿著白袍的鬼怪伸手拿起手術刀,站在阿震的床頭。
忽然問,她領悟到他們想做什麼,一股嗯心涌上心頭。
天啊,她好想吐。
那個瘋子!
「不要……」
如月發出微弱的抗議,想過去阻止他們,卻沒有辦法動。
淚水無助的滑落,意識慢慢的遠離,她眼睜睜的看著那些怪物對阿震伸出魔手,卻完全無龍為力。
然後,她的意識終于再無力支撐。
終究她還是誰也救不了,救不了阿震,也救不了她自己。
黑暗襲來,莫森的面容浮現腦海,所有和他在一起的美好日子閃現,他笑著親吻她、在寒冬中暖著她的手、和她一起吃同一串糖葫蘆、一起整理商品、一起看月亮、一起吃她煮的難吃的面。
莫森……
她快死了,卻還沒和他說愛他。
她好希望一切都重新再來一次,下輩于,她一定不會再笨到跑開了。
如月悲傷地墜入黑暗的深淵,最後一次在心底輕喚她這一生最愛的人。
莫森……
第十章
他從未感覺如此絕望。
當他和耿野及海洋闖進那防衛森嚴的房間時,她已經倒在地上了。
看到她動也不動的躺在地上,他只覺得所有的空氣全都從胸中被瞬間抽光。
爆破聲和槍聲不斷響起,他听到麥德羅粗啞憤怒的咆哮、听到耿野的咒罵和海洋的怒吼,但一切都像假的、虛幻的,好像他不存在這個地方。
他看著倒地不起的她,只覺得一切都好虛浮,世界在晃動、進裂、破碎。
然後,有個人影來到他面前,擋住了她。
擋住了她。
他抬起手,處理掉那道人影,然後往前走,一步一步的往前,除去每個擋在她和他之間的人。
終于,他來到了她的身邊。
他跪了下來,她看起來像是睡著了而已,他伸出手,輕撫她的臉。
她的肌膚一如以往般柔滑,卻沒有了溫度,冰冷異常。
他替她撥開了額前的發,如同每天清晨他替她撥開她額前的發,他俯身輕喚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