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女 第9頁

夢嗎?

那些看似真實又虛假的存在。

到底是誰呢?

當他發現自己伸手撫模那名女子的臉時,那觸感是如此真實,他開始懷疑自己已一腳踏入棺材中。

賓燙的濕意染上指尖,他有一瞬的茫然。

淚嗎?

不知為何,他混亂的思緒閃過一絲質疑。

是淚吧,那明明是淚,他卻直覺有哪里不對,直到另一串淚珠滑落反映著昏黃的燈火,他才拋開那股莫名的疑惑,心頭卻冒出了另一個問題。

為何哭呢?

她開口說了什麼,他什麼都沒听到,他懷疑自己聾了。

為什麼哭了?

心口悶悶的痛著,他想開口,她的身影卻逐漸淡去,消失在霧里……

第四章

從昏迷中再度醒來,他發現自己腦袋不再暈眩,看到的東西也終于不再晃動、模糊、朦朧,至少他現在看著盤腿在旁、打著瞌睡的鐵英那張粗獷的大臉就清楚得很。

他撐起上半身,才用力就發現自己還是十分虛弱,稍喘了兩口氣,環顧營帳,他並沒有看見那名女子。

那是夢嗎?他蹙眉自問。

不,應核不是。

視線掃過那被他摔壞的茶幾,他猛然記起她是鐵英請來的女大夫。

攏聚的眉宇厭惡地加深,他低頭看向受傷的肩膊,果然已被人重新上藥包扎。

懊死,他恨那種藥味!

暗暗咒罵一句,他收回撐起身于發顫的手,疲累地倒回床上。

他也恨自己再度變得如此虛弱!

倒回床榻的聲音雖然輕微,但仍是吵醒了鐵英。他猛地睜開了眼,見霍去病醒了,簡直松了好大一口氣,忙從銅壺里倒了杯水送過去,將他扶起來,「將軍,你還好吧?要不要喝水?大夫交代我讓你一醒就給你水喝。」

經鐵英一提,他才發現自己真的很渴,口干舌燥得活像在沙漠里睡上幾天幾夜似的,貪婪地喝了幾口水,舒緩了唇舌胸肺的干熱,他才問︰「人呢?」

「啥?」鐵英呆了一下才意會,忙回這︰「大夫嗎?已經走了。」

「走了?」他眼一眯,胸中突起一股莫名的躁怒。

「是啊,走了。」瞥見他不悅的臉色,鐵英小心翼翼地照著事先準備好的說辭道︰「大夫本就只是路過此地,所以昨晚大夫見將軍情況已經好轉,便趁著夜色啟程離開了。」

問言,霍去病皺眉沉默著。雖明知他們避開日頭在夜間起程十分尋常,但他仍對他們的行色匆匆感到狐疑,一般人見到他莫不是急著攀權附貴,何況是對他有救命之恩,但這兩個人卻反其道而行,教他實在不得不懷疑。

是怕他怪罪先前的無禮嗎?

驀然想起昏迷前那一陣混亂,他眉頭皺得更深,經這一想,反倒提醒了他那名女子的怪異行為,她當時看著他的樣子,像是很久之前就認識他了,可他的記憶里卻沒這女人的存在。

沒嗎?

腦海里又閃過半夢半醒間錯縱復雜的影像,攪得他整個頭又陣陣作痛,他努力想理清那些混亂,卻只是引來更尖銳的刺痛。

「將軍,你還好吧?」見主子額冒冷汗、青筋暴起,鐵英擔心的問。

鐵英擔憂的語氣教他回過神來,他深吸一口氣,放棄去想,將那股莫名的躁郁從胸中壓下。「這里是哪?我記得之前過了敦煌,我們有過酒泉嗎?」

「還沒,我們才剛出敦煌。」

「大軍現在在哪?」

「我們在這綠洲停了三天,大軍現在應該快到敦煌了。」

「那好,拿我的鎖甲來,我們回敦煌去。」

「可是你的傷——」鐵英濃眉一皺。

霍去病臉一寒,「我只是傷了,還沒廢。」

「將軍——」

「這是命令。」他冷聲說,氣雖虛,語氣中的堅絕卻不容質疑。

鐵英一凜,龐大的身子立刻站得筆直,目不斜視。

「傳令出去,即刻拔營!」

鐵英一應聲,行了個軍禮便轉身出去傳令拔營。

……………………‧‧‧那名女子的身影持續困擾著他。

站在軍營搭起的了望台上,霍去病眺望著四周地勢,南方是祁連山尾段,西方是滾滾黃沙,北方則是零散的丘陵,他知道更遠的西北方那附近有些沼澤和胡楊林,那是很好的防衛,不少商旅曾迷失在那里,就連識途老馬都無法走出其中,再遠一點就是一些高地和山嶺了。

那附近應是建關隘的好地點,這樣北絲路的大門就能守住,至于南絲路,他得找個時間去查探一下地形。

這回臨出宮前,皇上曾要他留意建關城的戰略位置,但此時此刻,他的心思卻不真的在這上頭,至少此刻不在。

他不斷的想起那迷一般的女子。

七天過去了,他們順利和抵達敦煌的大軍會合,幸運的是,除了幾個一開始就知道的將領,並沒有人知曉他這些天並不在行軍大隊中,也沒幾個人知道他差點就要死在這場戰役中。

肩上的傷提醒了他的愚蠢,也提醒了他曾犯下的錯誤,可笑的是,砍上他肩頭的這一刀並非匈奴所為,而是自己人。

思及那持刀砍傷他的李忠,他神色一沉。教他動堯至今無法怪罪的是,李忠恨他是因為他害死了他爹,也因替他擋刀的校尉李敢和李忠是兄弟,就因為這樣,他遲遲無法依軍法斬了李忠,也不能讓人知道李忠曾刺殺過他,甚至不能讓人知道他受傷了。

所以即使他的肩傷未愈,他還是每天照樣披戴著幾斤重的戰袍鎖甲巡視營地,雖然這樣做讓他的肩傷幾度因那沉重的重量而壓裂,他還是持續的在清晨操兵、在午時練劍、在夕陽西下時騎馬巡行,不讓人察覺他的傷。

但,每當那在鐵甲下的傷口陣陣刺痛,他就會不由自主的想到那名女子,所以就算他想忘,他肩上的傷口還是會不時的提醒著他。

她的身影既陌生又熟悉,而那些在深夜夢里持續襲擊他的影像更讓他覺得莫名的熟悉,有時候那些夢真實的就像曾發生過一般。

他肅目的凝望著,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如此在意那名女子,更不僅為何他每每一思及她,就會煩躁不已。

遠方西下的火紅夕陽,將一切染成火紅一片,沙漠、壕溝、木柵、營帳、糧草、軍馬,還有那隨風飛揚的旌旗。

恍惚間,眼前的一切和另一片火海重疊交錯,士兵在火海中浴血爭戰著,他們身上著了火、兵器著了火、糧秣著了火——氣一窒,他驚得抓住了腰間刀柄,倏地,一切又回復原狀。

右前方一小隊士兵正在建築軍事工防,左前方另一隊士兵也整齊劃一的進行例行操練。他迅速轉身,只見數量宏觀的營帳也依舊排列整齊完好如初,旌旗隨風飄揚著。整個營區唯一有煙在冒的是左方正在煮大鍋菜的伙頭軍區,他們仍在切菜炒菜做著大伙的晚舨,一如以往。

他緊抿著唇、額冒冷汗,不知道該松口氣,還是該去找人檢查自己腦袋是否還是正常的。

懊死,夢只是夢,不可能是真的。

他咬牙,松開了刀柄,轉身下了了望台。

可惡,那女人一定對他做了什麼!要不然他怎麼會老是看到不存在的幻影,還一次比一次嚴重?

鐵青著臉,霍去病來到鐵英的營帳,一掀帳幕走了進去。

「將軍。」帳里的鐵英一見來人,立刻站起身行了個軍禮。

「我要見那個女的。」他二話不說直接切入重點。

「哪個女的?」鐵英呆了一下。

「那個女的,在綠洲幫我治傷的大夫!」他不耐煩的道。

鐵英一驚,直覺反應,「寒毒沒去盡嗎?」

「天知道她是解毒還是下蠱!」他一臉火大的低咆道︰「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去把那個見鬼的女人給我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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