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听過路邊的野花不要采嗎?她不過是一朵很小的野花,開在荒野不識大體,絕對和他這位禮儀大師不相配。
人有反悔的權利,反正又沒和他簽約蓋章,隨時都可以叫停,她不玩了啦!沒有愛情的人如何大談戀愛,她不想被告詐欺。
「還不走,等我抱你嗎?」他絕對樂意當她的轎夫,如果她再拖拖拉拉的裝死。
斜睨一眼,為拖延時間而謊稱有幽閉癥的胡翩翩耍賴地坐在五樓的樓梯口,一邊一臉哀怨的喝著可樂,一邊埋怨他獨裁的作風,爬累了難道不能休息一下呀!
哪有人專制得強要人搬家,非親非故卻管得比海還要廣,她有點頭同意當他的幼齒女朋友嗎?干麼自行宣稱是她「唯一」的男朋友。
他哪只眼看到她有「很多」男的麻吉,不必刻意強調那個「唯一」吧!好像她多水性楊花似的,見一個愛一個,像在集郵。
唉!好無力喔!踫上一絲不苟的標準值先生,她和顯微鏡下的細菌一樣無處可躲,被他看個精光。
「你夠了沒,一下子長吁短嘆,一下子憤憤不休,我沒這麼惹人厭吧?」他從沒在同一張臉上看到如此豐富的表情。
你才知道呀!你要改名叫顧人怨先生。「不要拉我,我再喘兩口氣就好。」
一口是怨氣,一口是怒氣,而且都是眼前這位大叔賜給她的。
「你已經坐了半小時之久,好歹讓條路讓人過。」他指指她背後一對正準備出外做運動的年輕夫妻。
「你就只會念我,也不想想我有多可憐,人家不想搬家硬逼著我搬,還強迫我要當你這老頭子的女朋友,你良心何在,你根本沒有心……」怨言一出就停不了,她乾脆罵個痛快。
一挪並未起身,她讓出一人可通行的空隙,然後雙手抱膝,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模樣。
「翩翩,你真的認為我很老嗎?」九歲的差距不算大,可他的心境的確老成。
一張大臉突然貼近,她嚇得往後倒,一只手及時往她腰後一扶。
「你……你一定是故意的,每一次都挑我最沒防備的時候嚇我,你心腸真壞。」猛拍胸口壓驚,她瞪大雙眼怒斥禍首。
「我很老嗎?」幽幽的嘆了口氣,他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容易被他嚇到。
說她膽小嗎?
呵!那真是個笑話,天底下沒人比她更大膽了。
她敢指著爭地盤的兩派黑社會人馬罵他們是人渣,然後大搖大擺地要他們去一邊罰站,根本不理滿臉橫肉的大漢正打算舉刀砍她。
或許她真有功夫,但孤掌難嗚,若非大批警力接獲通報趕來,恐怕她會被砍成肉泥。
匹夫之勇指的就是她這種沖動個性,人雖好打抱不平卻不知輕重,完全沒掂掂自己的份量。
「拜托,大……」她忽然捂住嘴怕他又吻她。「嗯……你不老啦!只是有點古板,屬於古董級的高價品、高檔貨。」
瞧她心地多好,怕他自怨自艾還同情的捧他。
「那你呢?」他倒想知道她給自己作何評價。
「我?我是路邊攤價位,物美價廉,人人爭相搶購。」不像他只適合擺在櫥窗里,幾百年才遇得到一個識貨的行家。
把自己比擬成廉價品還說得很開心,她一點也不引以為恥。
「看來我們的價值觀的確有落差。」他略做沉吟地低頭一思。
「對對對,差別真的很大,你選我不如選那天在餐廳和你吃飯的小姐,她與你是同一層次的優秀人種。」她極力鼓吹他「變心」,臉上毫無傷心表情。
「沈幼梅?」他幾乎忘了這號人物的存在。
「想想看你們都很虛偽……呃,是虛懷若谷啦!有共同的興趣(譬如數鈔票),有共同的交友圈,還長得很有夫妻臉,你們一定會白頭偕老,永浴愛河,努力做一對奸夫婬婦……」
啊!說太快了,讓心底的話也不小心滑出喉嚨了。
「奸夫婬婦?」看她能怎麼「撮合」他們。竇輕涯推了推鏡框,眼神無比的凌厲。
「口誤、口誤,是恩愛夫妻咩!你敲鑼她拿鼓,你拿算盤她拎錢袋,配合得多天衣無縫,簡直是天上的比翼鳥,地下的連理枝,誰也離不開誰……唔……」
嗚!小人,他又使賤招,加上這個吻,他一共偷走她九個吻,他一定會遭天譴變窮光蛋,老天會罰他當乞丐。
被吻習慣的她已由一開始覺得惡心、想漱口,被磨練成可以接受但還是不喜歡。
她認為交換口水是一件很髒的事,而現在她被迫到有點喜歡了,雖然口濡以沫不怎麼衛生,不過從古至今人類還是一直沿用這種親熱方式,相信必有可取之處,試試亦無妨。
她把接吻當喝茶吃飯沒有造成心的悸動,平靜得一如往常。
「誰離不開誰?我的小情人。」學法律的口才果然不錯,不愧是辯論社社長。
脖子一縮,她訕笑的說︰「是楊過和小龍女……」
「嗯?再說一遍,我沒听清楚。」他溫柔地抬起她的下顎,盯著她閃爍不定的眼。
嘴巴無聲地蠕動幾下,她這才吶吶的說出口。「你和我啦!不過我要強調一點,以上純屬虛構。」
「翩、翩——」他沉下音一喚。
「有,胡翩翩到,請問竇先生有何指教?」她聲音宏亮的一應,表情淘氣的抿著唇偷笑。
「你……」對於她的胡鬧行為,他只能無奈的接受,卻有更多他所不知的寵溺正在付出。「不許叫我竇先生。」
「那竇老頭呢?」她唱反調地眯眼一笑,故意挑他最在意的痛腳踩。
竇輕涯回以熱烈的凝視,似要挖出她的心。「你說呢?小不點。」
厚!暗箭傷人,知道她個兒不小卻叫她小不點,分明有蔑視人的意味,以東方人的體型她算高了,一百六十七公分的衣架子身高,絕對擁有鶴立雞群的優勢。
不過她原諒他的輕蔑,誰叫他是銅臭味重的小人,善良如她不跟他計較,頂多祝福他走路跌倒、喝水嗆到,走在騎樓下被招牌砸到,人家夫妻吵架不小心砍下他幾塊肉而已。
「好了,你休息得差不多,多瞪我幾眼並不會讓你長得比我高,你要學著知足常樂。」他半開玩笑地取笑她,伸手拉起她。
想繼續賴皮的胡翩翩走得很慢,任由他拖著。「不一定要搬家嘛!我的金主對我很好。」
一提到這個,他的眼神沉得陰郁。「我會對你更好,讓你無從比較。」
「很難吧!你會拎著垃圾袋追垃圾車嗎?」這是那個笨蛋常做的事,他常忘了要倒垃圾。
「鐘點女佣一小時五百。」意思是不用他動手,自有專人處理。
「哇!你好懶,比懶人國出來的我還懶。」哼,有錢了不起呀!愛炫耀。
竇輕涯不回答她無意義的閑談。他知道她在藉機拖延時間,始終不願讓他和「那個人」見面,用意就不得而知了。
也許有點強人所難,但他所作的決定絕不更改,就算她現在對他並無好感,而且避如蛇蠍,但他要她的決心不會有所動搖,假以時日她會明白他是值得信任的人,不是為了某種目的而接近她。
「我騎了部單車,啊炳!要到路的盡頭,有人陪伴我,啊炳!我會非常快樂……蝴蝶、蝴蝶生得真美麗,她是我老婆,每天和我玩親親……啊!胡翩翩,你給我帶野男人回來……」擅自更改歌詞,還唱得很開心的韓青森拎了一包黑色塑膠袋走出大門,一看到他的小助理馬上大叫。
但在竇輕涯抬頭一瞧時,他冷抽了口氣往牆一靠,像見到迅猛龍似的睜大飽受驚嚇的眼,臉色發白盜冷汗;像蟑螂看到拖鞋,他轉身就往門內奔去,還不忘帶走那包欲丟的垃圾,看得胡翩翩一臉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