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妳要不要……」
水眸一瞇,琴弦輕彈,輕快的男音還沒說完口中的話,弓弦一拉一彈,那只拍上她肩頭的手頓時多了一條血紅色的細痕。
「哇!疼呀!最毒女人心,我只是受湛大姊所托,問妳要不要進來喝杯咖啡,天色轉陰快要下雨了,妳沒必要毀了我的手吧!」他可真無辜呀!吃不到豆腐先吃排頭。
原來他也會看走眼,錯把帶刺的荊棘看成無害的白薔薇,可見他的人生歷練仍是不足,有待多加磨練。
「哼!誰叫你長了一臉歹徒相,人見人怕提防再三,請客人入內不必動手動腳吧!廢了你一只手是人家仁慈,你該感激涕下。」
活該,自告奮勇的下場,不值得同情。
「小蕬妹妹,妳的心地可真善良呀!誰要當上妳男朋友肯定半夜叫媽。」裴向晴取笑著。
笑得很假的湛蕬蕬故意往他手背一拍,「別妹呀妹地亂叫,我們不熟。」
「呼!疼……疼呀!」專挑他的痛處。
她沒有一絲愧疚,假意的問候,「沒事吧!裴小開,被小提琴的弓彈到應該不礙事,你還沒細皮女敕肉到不禁小小的摩擦才是。」
看著他手上沁出的血絲,心頭微微不好受的湛蕬蕬忍下為他上藥的沖動,以嘲弄的口氣掩飾眼中的關心。
「當……當然沒事,我是男人耶!豈會像女人一樣大呼小叫。」為了下值一毛錢的男性自尊,他挺起胸膛表現出男子氣概。
「是嗎?」信他才有鬼。
不疼嗎?她倒要瞧瞧他有多神勇。
眼露惡意的湛二小姐悄悄的伸出手,用她的彩繪指甲輕輕一戳。
「哇靠!妳……妳這個狠心的女人,居然辣手摧草……」天呀!他的手真會被她廢了。
嘴角一揚,她得意非凡的一嘲,「不是不痛嗎?」
「妳……妳……」一遇見她難得的一笑,他整個魂都被她勾走了,哪記得要說什麼。
斗嘴的小冤家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一首「草瞑弄雞公」的小提琴樂音悠然的流泄,像在取笑他們的小家子氣,以及陷在愛中猶不自知的別扭樣。
天邊的雲層越積越厚了,飛揚的小提琴音樂也轉為低沉,訴說著人們心底的秘密。
心,是跳動的。
第二章
「呃,檢察官,你到底在看什麼?你不是趕著將搜證資料存檔,好在下一次出庭時提出佐證,說服法官做出正確的判決?」
擦擦有點起霧的鏡片,近視又加重的助理檢察官許正文看不清前方的標的物,霧里看花時清時模糊,遠望是一團,近瞧才知是一坨。
他早就考慮要換成度數適合的眼鏡,可是最近的案子一下子像土石流似地堆積成山,什麼凶殺案、強暴殺人案、父子聯手性侵越女、古橋分尸案等等,讓他簡直忙得分身乏術。
最叫他戰戰兢兢的是跟了眼前這素有冷面閻王之稱的任檢察官,他辦起案來跟拚命三郎沒兩樣,一通急電全年無休,不管是正在洗澡或是屙便便,他都能保持最佳狀況立即出動,沒有所謂的標準工時,以爭取破案時效為先。
听說在自己之前已有七位同仁因此陣亡了,在受不了魔鬼武的磨練自動求去,有的改行當律師,有的改投靠別的較溫和的檢察官,有的干脆轉行去賣便當,以免英年早逝被操到死。
不過也有磨出精的,目前是某法院首席檢察官,豐功偉業多不可數,正朝最年輕的檢察官大位邁進,是司法界最有希望的新星。
哪像自己,年過三十五才通過司法考試,連考了七年才勉強擠上一點邊,一時興奮過度,忽略同一梯次應試及第者相互推諉的異狀,毫無警覺性地任由上頭分派職務。
到任第一天他便發覺其中的異樣,所有人看向他的眼光中都流露出相同的訊息,那就是--同情。
而且他還發現一件很可恥的事,身為司法人員居然知法犯法,群起聚眾大開賭盤,一賠一百二十賭他撐不過一個月。
為了賭一口氣他也下注了,賭他自己贏,結果收獲頗豐地一口氣賺進一年的薪資,至今為止他是少數撐過半年的可憐小助理。
「檢察官,你不趕時間嗎?天看起來快下雨的樣子,我們離車子還有段距離,要是慢一點可能會淋成落湯雞……」而他們只有一把雨傘。
不用多想,淋雨的一定是他,誰叫他人微位卑,只適合當跑腿的小角色。
「安靜。」
「安……安靜?!」一頭霧水的許正文微吶,反常的流了一身汗。
大雨來臨前反而比一般氣溫高上好幾度,醞釀足夠的水氣好凝聚一定雨量,因此氣溫悶熱無風,要一個穿西裝打領帶的公務人員不熱也難。
倒是他身邊給人相當威迫感的男人絲毫不受影響,沾了尸臭的鐵灰色西裝掛在臂上,袖口上翻隨便一折,白色襯衫的三顆扣子是解開的,露出結實的僨張胸肌。
如果除去他可觀的肌肉和壯碩的身高,以及進行頸部以上的切除手術,相信他稱得上一個好看的男人。
前提是,這個世界長相稍可的男人全死光了,而且沒有一個具有道德勇氣的人敢跳出來反駁,那麼大家姑且可以點頭稱是。
「你的聲音太高了,放低。」破壞祥和的寧靜。
「太高……」一接收到怒視的眼波,許正文苦笑地連忙壓低不大的聲音,「檢察官,你是不是發現有人正在從事不法勾當?」
不要吧!他們的工作只負責偵訊調查,不必連逮人的差事一並接手,那是警察的專長,體弱身虛的他恐怕無法勝任。
「閉嘴。」太吵了。
「我……」好,他閉嘴了。
怕惡人的許正文抬起手看看表,三點零五分應該是坐辦公室吹冷氣、看報紙的時候,大多數的司法人員不會在下午茶時間出門。
而他比較歹命沒享福的份,凌晨四時還不到就被頂頭上司挖起,早餐沒得吃就趕赴南投勘驗一具無名女尸,折騰了大半天又去查一件走私販毒,午餐是由兩塊面包和五百西西的木瓜牛女乃打發。
想想還真是耐磨耐操,上山下海一人當十人用,吃苦當作吃補沒一句埋怨,算來他也算杰出青年楷模,政府單位該頒發他一面獎牌……
咦,什麼聲音?好像有人在現場演奏。
把模糊的鏡片擦干淨,他努力瞇起一千兩百度的近視眼直視前方,想辦法要捉住對他說來有點困難的焦距,不放過追根究底的機會。
唔!是小提琴,他記得上星期三也听過同樣的曲調,似乎……不,他確定跟著上司「路過」這里好幾回,每一次他都會停留很久才離開。
呃,這個……不是他要背後論人是非,以任檢察官雄壯威武的外表來看,實在不像有一咪咪藝術細胞,他是听心酸的呀!
不怪許正文看低自家的檢察官,任一個認識任意愛的人都不相信他有一天會變成有文化的氣質人,因為他的長相……要怎麼形容才貼切呢?
「檢……檢察官,我們偷偷模模的要做什麼?人家會以為你是來要債的。」被人誤會就不妙了。
任意愛的外觀就像殺手型的黑道大哥,一出場就自然有兄弟歌配樂的那一種,任誰見了都膽顫三分,自動縮成烏龜不敢吭半聲。
對于長年在外日曬雨淋,身高近一百九十公分左右又一身肌肉的男子,黝黑的皮膚只會加強他的凶惡性,不會有加分作用。
再加上那兩道濃黑的眉,剛正的方形臉,不怒而威的架式,誰會相信他是代表正義的一方,而且是正直又不畏惡勢力的正牌檢察官,說他是地下教父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