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個小時不是七分鐘或七十分鐘,沒有耐性的人早就放棄了,而他還是一個淋了雨的「病人」。
這份執著讓她感到愧疚,對他的好感也增了一分,現今社會要找到這麼笨的男人實在不多了,足以列入一級保護名單。
「是的,哈--啾--」擤擤鼻子,硬被打過一針的任意愛還是覺得有點頭重腳輕。
「你喔!真是讓醫生嘆氣,一個大男人也不曉得好好照顧自己,我……唔!那是什麼聲音?」她低視發出聲響的肚子。
「呃,我……我有兩餐沒吃了,所以……」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責怪腸胃饞蟲的不爭氣。
門開心翻了翻白眼,把有些重量的琴盒往他手上一放。
「走,我請你吃飯去。」
第四章
「哈啾……哈啾……哈啾……哈啾……」
一大早哈啾聲成了規律的報時機,是忙碌辦公室中除了翻紙張外唯一的聲響,回音特別的宏亮,連光可鑒人的窗戶玻璃都為之震動。
炳啾中心的四周是淨空地,病媒的傳染途徑有飛沫這項,雖不確定空氣中是否有細菌傳播,但是聰明的人會選擇遠離感染源,免得一不小心就陪人家哈啾連連。
在同一個地方待久了,大家都知道某某某的毛病,拔根鼻毛、揠揠腳丫子沒什麼稀奇,三天兩頭見個大病號走來走去也是常有的事,但是傻笑到咬筆桿……
呃,這種情形就有點詭異了,反常得叫人由頭頂涼到腳底。
這一波的病毒還真是可怕呀!居然可以把一個正經八百的冷酷檢察官搞成這副德行,他們不避遠點怎麼行,SARS的威力可是領教過,而他的病狀更勝當時的恐慌時期。
哀悼是他們表達感慨的方式,人生無常,他好來好走,別拖累有家有室的同仁吶。
「各位早呀!今天天氣真好,風光明媚,雨水充沛,萬物欣欣向榮,小狽撒尿,花貓叫春,任大檢察官在發呆……等等,我沒看錯吧!那個匪類是任意愛?!」
不屬于編制內的男人如行走自家廚房般自在,無人攔阻特立獨行,大聲談笑不受沉悶氣氛影響,悠游自得地在神聖的司法殿堂。
天生桃花相左右逢源,自封多情風流種閱人無數,每回身邊的女伴都不是同一人,花叢里打滾負盡女人心,自比唐璜能言善道,長袖善舞。
不過八面玲瓏的行事作風是東方白的生財手腕,他的職業欄寫著律師,專打各項刑事官司,一張嘴要不滑溜怎麼能場場勝訴。
蚌性吊兒郎當卻非常有女人緣,小指一勾自有惹火的熱情女郎投懷送抱,他是縱欲主義者,相信上帝創造男身女身是為了享樂而來,不及時行樂豈不辜負「神愛世人」的美意。
性是一種娛樂不是禁忌,享受它而非為它所驅使,四目相對勾起天雷地火時就要盡情投入,將體內的精力排泄掉才會有更美好的一天。
總而言之一句話--無罪。
「親愛的執法人員們,這位會呼吸的兵馬俑先生,是我認識的那個鐵血檢察官嗎?」
他逗趣地做出驚嚇的表情,十幾顆啄木鳥似的腦袋一致一點,然後痛苦地搖著頭,在胸前畫了個十字架,默哀三秒鐘。
像默劇一般沒人開口,生怕開罪巨人似的頭頭,他一個拳頭抵三個剛蒸好的山東大饅頭,誰要嫌日子過不下去,不妨去試試骨頭碎在肉里的快感。
「真的是他嗎?他怎麼變了,你們到底對他做了什麼事,為什麼他的惡人臉是扭曲的?」喔!還會瞪人,表示還有藥可救。
唱作俱佳的東方白擠眉又弄眼地強調他的震驚,還自編自導自演地融入假想劇中,博君一笑不惜犧牲律師形象,把甘草角色演得微妙微肖。
可惜他的努力未獲滿堂彩,因為大家和他混得太熟了,早就明白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不會隨他的瘋狂起舞而砸了飯碗。
「喔!不,我的耶穌基督,你怎麼可以對我這麼殘忍,在我確定只愛男人的性向後欲追求幸福,你卻將我的愛變成木乃伊……」唉!好坎坷的命運。
「我的愛」是一句雙關語,意思是我愛的人,以及名字中有「愛」的人,譬如我的小明。
「人生無趣,酒淡味失,天是憂郁的藍,草是哀傷的綠,你的黑發穿越時空來到我的眸中,那風霜的傷痛是千古的蠶絲,將你我緊緊纏繞成蛹……」生死與共。
「你吠夠了沒?法警的警棍絕對比你的頭硬。」給他一棍,禁止惡犬入內。
「嚇!親愛的小愛,你終于清醒了,是我的愛感動了你。」他雙手合掌,做出感謝老天的模樣。
「你再給我裝瘋賣傻試試,我從認識你的第一天開始,就覺得你那口白牙太刺眼。」多幾個黑洞會美觀些。
「哦!親親,我知道你在嫉妒我,但我不會嫌棄你來不及矯正的一口鋼牙,我依然愛你如昔……」哇!他來真的呀!用量尺削他的頭皮。
東方白頓時正經地收起嘻皮笑臉,他以零點三公分的差距閃過破相危機。
好險好險,他就靠那張風靡眾生的俊臉吃飯,稍有閃失會有多少痴情女失望,他的存在是為了渡化蒼生,讓他們在活著的時候能擁有希望。
「東方白,你的律師事務所倒了嗎?無事可做散步到司法大樓要嘴皮子。」他的悠哉是執法人員心中的痛,他在法庭的一句話,足以令他們花費十個月的布線成果付諸流水。
律師是檢調人員的敵人,助紂為虐的幫凶,二次傷害的加害人,泯滅天良的豺狼虎豹,投機份子。
咧嘴一笑的東方白大方地搭上他的肩,一副哥倆好的樣子。「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錢賺太多了也挺累人的,找你出去喝兩杯。」
是真的兩杯,絕不是應酬話,好友的三杯醉他可扛不動,要是順手「遺棄」出了事,他的罪過可就大了。
「少炫耀你的黑心錢,我還沒忘記你是如何攻擊一名十七歲受虐少女,將強暴傷害罪拗成私下和解,給人家五十萬打胎費好保住你當事人的名聲。」他的行為不值得夸耀。
嘖!小心眼的男人,半年前的事記恨到現在。「後來你不是以強制罪名移送法辦,讓X立委起碼關上五年。」
律師有保護當事人隱私的義務,所以以X代替姓氏,反正大家都知道那個愛玩未成年少女的立委是誰,報紙刊了三天頭版。
「那是你的功勞嗎?」他還敢大言不慚地提起此事,要不是他的團隊鍥而不舍地開發新證據,那名少女就白白受辱了。
不敢居功,但他有小小放水,不然哪那麼順利結案。「我知道我喪心病狂,人神共憤,從頭爛到腳沒一處廉節,你唾棄我,鞭打我吧!我有手銬、皮鞭、蠟燭和白色繩子……」
「呃,東方律師,你說的那些東西好像在特殊場合才用得到……」有個專有名詞叫情趣用品。
和剛猛壯碩的任意愛比,抱著一堆檔案夾彎身慢行的許正文就顯得瘦弱無比,活似營養不良的月兌水竹子,干干扁扁數得出骨頭有幾根。
「許老哥,你不要妨礙我們小倆口『談情說愛』,我們的同志情誼你是不會明了的。」東方白語重心長地說道,眼中含著灰暗色彩。
「噢!抱歉。」咦?他為什麼道歉,明明沒那回事呀!
怔忡地愣了下,一根橫來的食指往他眉心一戳,踉蹌的身子就這麼往後一撞,手上的檔案落了一地,桌角的一端剛好刺上尾椎,他噢嗚地發出拉長的太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