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值得的,不值得的,別再哭了。」
她仰起含著淚的眼眶,哽咽說︰
「我不想哭的,是它自己要流下來的,我真的不想哭……」彷佛為了應證她所說的話,一顆顆的淚爭相滑落。
範亦萩不禁為之鼻酸,更加摟緊安慰她︰「我知道、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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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轉眼,短暫的春天過去,初夏來臨。
兩個多月間,錢曉竺一見著江柏恩就淚眼婆娑的事在校園中沸騰。「傳媒社」發行的周刊多次出現她與江柏恩在校園偶遇的畫面,以饗好奇許久卻總是沒機會撞著這情形的同學;同時也披露四大王子以她打賭的經過。
她成了大家熱烈討論的對象,而且這其中竟以訕笑的成分居多;男同學笑她傻,女同學批評她自取其辱。
錢曉竺不想引來旁人窺視側目,可是她們無法自制,唯有听從範亦萩的意見,除了必要的課程以外,她不敢出現校園,以免踫上了……他。其余的時間,範亦萩為她排滿了各式各樣的工讀。
忙碌的生活讓她的日子過得快些,只是缺乏了當初單純的喜悅。也許這輩子她再也不會感到快樂了──錢曉竺興味索然地把這個月領的大份工讀費塞進抽屜,仰頭倒進床鋪里。
專注于手中剛出爐周刊的範亦萩開門進來。她對她的存在毫無所覺,快速地翻閱周刊,又猝然瞪大了眼,好象發現什麼似的──
錢曉竺略撐起身。「你也買了周刊?」
範亦萩發出窒息般的喘聲,驚魂未定地撫著胸前。「你回來了呀?!」倏然,她徒勞地想藏起正擋在胸前的周刊。
「沒關系的,我知道上面又有我的照片。」錢曉竺坐起身,刻意俏皮地做個鬼臉。
範亦萩放棄掩飾,口氣氣憤地說︰「我已經警告過袁效舜、常崇堯,不準再跟監偷拍你的照片,否則我就鬧到校務委員會去,他們實在太過分了。」
「他們不是偷拍,是──」錢曉竺吸一口氣說︰「是我自己不小心經過網球場,我不是故意去的,就是上個禮拜二體育課的時候。」她急急地替自己辯護。「我一看到他,馬上就轉回頭了。」
範亦萩瞄了一眼照片中的錢曉竺正低頭回身,不知是否因照相角度的關系,反而更加強了效果,引人一眼就瞧見她低斂的眼睫間泛著隱約的剔透水光。
這又會惹來一番議論,範亦萩心申不由替錢曉竺不平起來。做錯事的人並不是她,但她卻是備受譏笑批評的一方;只因為江柏恩在長相、家世上佔了優勢,就決定了是非對錯?這世界根本一點道理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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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感到憤慨的並不只有範亦萩。
「媽的,這期又有了!」朱毅惱火地卷起周刊拋向牆壁。「真想找個人去捅‘傳媒社’那兩個小子。」
「你講話可以再粗魯些。」何秉碁沒好氣地堵他。
「我這叫男子氣概,你懂不懂?」朱毅橫眼擺了個很江湖的姿勢。
何秉碁一翻白眼,懶得理他了。他轉向張漢霖說︰「我們該想想辦法,我真不習慣那樣的柏恩。」
朱毅快人快語︰「是呀,心里有什麼不爽就發泄出來,干嘛憋在心里陰陽怪氣的。」
「你這是建議柏恩去揍錢曉竺一頓嗎?」張漢霖調侃地吊高一邊眉毛。
「呃……也可以呀,如果柏恩真想揍她,我不反對。」朱毅歪著一邊脖子,很義氣地嚷著。
不愧是姓ㄓㄨ的。何秉碁無聲嘆息。柏恩對錢曉竺這事絕不僅是揍人這樣單純的情緒反應,而是更復雜、更深沉的,說不定他真的──
「也許對柏恩來說,錢曉竺是與眾不同的,她不像柏恩以前交往過的女朋友。」張漢霖試著提點朱毅。
朱毅心有同感地頷首稱是︰
「你說的有道理,我這輩子還沒看過這樣會哭的女人,事情都已經過了三個月了,她還能一看到柏恩就落淚。都是她動不動就哭,哭壞了柏恩的心情。啊,有了,我知道怎麼解決這件事了!」他興奮地拍擊大腿,掩不住得意地宣布自己偉大的想法︰「只要讓她不哭,不就成了。」
其余兩人當他是白痴地瞟他一眼,不想白費力氣開口。
「你們不覺得這是絕頂聰明的好主意?」他不解他們的反應。
張漢霖勉為其難、配合地問道︰「請問你怎麼讓她不哭?」
「叫柏恩愛她嘍。」就這麼簡單。
「恐怕他已經愛上了……」何秉碁嘴里嘀咕著。
朱毅沒听清楚。「你說什麼?」
「沒什麼。」何秉碁不想點醒遲鈍的朱毅。
「你以為柏思會听我們的嗎?」張漢霖思考著可能性。
朱毅嗤笑一聲。「哈,反正又不是真的,柏恩都已經騙過她一次了,再騙她一次又怎樣?」
朱毅的腦袋實在很餿,但──這卻是個強迫柏恩面對事實的好機會。何秉碁思索後道︰「值得一試。」
「朱毅說得簡單,可是也要柏恩肯才行得通。」張漢霖不表樂觀。
「為什麼他不肯?只不過是哄哄她,就解決了大麻煩,要是我,就會毫不猶豫地馬上下手,把她給──」
「你這麼有興趣就去呀。」
突然傳來江柏恩明顯不悅的嗓音。
「呃……你來了。」朱毅縮著脖子緩慢轉過頭,尷尬地搔搔耳腮。「嘿嘿,我怎麼可能對她有興趣呢?」
江柏恩緊繃著臉說︰「你沒興趣的東西我就該有興趣嗎?」不知為何,他突然間有種想擰斷朱毅脖子的沖動。
「不是這個意思──」現在他是動輒得咎,得好好斟酌該怎麼開口。
他的語氣愈是平淡,自己的應對愈是得小心,朱毅在心中警告自己;朋友多年的經驗告訴他,當平時為人瀟灑爽快的柏恩開始挑人語病,就是他發火的前兆;到時他犀利的言詞絕對會殺得人抬不起頭。
「仔細想想,朱毅這主意還不賴。」
邊常與朱毅唱反調的何秉碁也附和起來,江柏恩質疑的眼神銳利地射過去,何秉碁佯裝沒瞧見地繼續說︰
「錢曉竺個性天真耿直,掌握她的情緒可說易如反掌。」
「就怕你一招手就收服了她,怪沒挑戰性的。」張漢霖接口說,擺明了他心里打著跟何秉碁一樣的念頭,他們都想借著再次接觸錢曉竺的機會,幫助江柏恩厘清情緒。
「我不想再惹上這個麻煩。」江柏恩一口回絕。每次見到她,對他都是一種磨難。
朱毅沖口說︰「你根本從沒甩掉過她那個大麻煩。」
「朱毅,不如你提供些賭注來增加這場游戲的樂趣。」何秉碁煽風道。
「沒問題,柏恩你想賭什麼自己說。」
「我贊助一份。」張漢霖附議。
朱毅怪聲怪氣地說︰「喲,大財主開口了,這下你肯定抗拒不了誘惑了吧?」
江柏恩不發一語,面無表情地望著三人。為何他們要這樣逼迫他?
「你沒自信能再次哄騙她到手?」何秉碁拉長語調,增加懷疑的成分。
「不是。」江柏恩繃緊的五官閃過惱怒,咬著牙說︰「我說過,我不想再見到──」
「你在擔心什麼?」張漢霖不讓他有說完話的機會接續著問。
「我沒擔心什麼!」漸漸提高的音量泄漏他心中的混亂。
「那就OK啦,就這麼說定。長痛不如短痛,我們現在就去把這個麻煩解決掉。」朱毅立刻帶頭出發。
「我沒答應你。」他出口欲阻止朱毅的行動。
何秉碁刺激道︰「難道你怕她?怕跟她弄假成真?」
「當然不是!」他連聲否認。
「那我們還等什麼?」朱毅不解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