踫!踫上鬼靈精 第13頁

甚至,她不知打哪兒來的篤定,認為這個主子的學問比起她的鴻哥哥,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只是,雖然知曉他的厲害,但有些時候,她還是看不過去他的某些作為。

好比現在──

「你還要模那個盒子多久?」薛霞飛苦著臉問。

今夜再次露宿山野,用過晚膳,就見沈宜蒼拿出那個木盒東模西模,壓根兒忘了她的存在。

之前也有過很多次這樣的情形,她並不以為意,可最近不知為什麼──更明白地說,是從離開洛陽城之後──對于他過分在意木盒,當自己不存在似的,就讓她覺得心口悶。

所以,她對那黑不溜丟又打不開的怪木盒愈看愈不順眼,心頭直冒火。

「沈宜蒼,你有沒有听見我說的話?!」她幾乎是用吼的了。

「听見了,再一會兒。」沈宜蒼依舊目不轉楮,隨口敷衍。

薛霞飛猛然起身,三大步走至他身側落坐,怒目瞪視他手中不時翻面以供觀看的木盒。

「我說你干嘛把它當寶物看?」不過就是一只木盒,還不能拿來裝東西,有啥好看的?

「因為它真的是寶。」談起嗜好,沈宜蒼眉宇間淨是愉悅。「這叫做璇璣盒,相傳是三國姜維所做,用來藏匿重要軍機。」

「姜味?」

似乎早料到她的腦袋會想到別的地方去,沈宜蒼並不意外,進一步解釋︰「姜太公的‘姜’,進退維谷的‘維’──姜維,蜀國名將,據說是諸葛亮的謫傳弟子,在諸葛亮死後,繼續統領蜀軍與曹魏、孫吳相互制衡。」

「啊,諸葛亮,我知道他!」听說書人說過,一代軍師嘛!

沈宜蒼突然縱聲大笑,將視若珍寶的木盒按在笑得泛疼的月復部。

「你笑什麼?」薛霞飛氣惱地問,直覺他的笑跟自個兒有關。

「你呵呵呵……你那什麼語氣?好像跟他挺熟似的,哈哈……」

「我是听說書人說的,有錯嗎?」

「沒、沒錯。」錯在她的語氣,還有那無辜的清亮大眼,在在引他發笑。

噢,天爺,她真是個活寶呵!

「沈宜蒼,你到底在笑什麼啊?」

雖然惱他笑話她,可薛霞飛知道自己心里頭還是有些高興的。

至少,今晚不會是自個兒唱獨角戲,有個人可以抬杠斗嘴的滋味真好。

「我只是在想,你究竟是打哪兒冒出來的?」沈宜蒼很好奇,什麼樣的雙親才能教出如此特立獨行的女兒?

薛霞飛真的是他所見過最與眾不同的姑娘。

誰知她的答案就像她的人一樣,特別到讓人瞠目結舌,「我也不知道。」

專注于璇璣盒的目光倏地轉向她。「什麼?」

「我不知道。」她平鋪直敘的語調,不含一絲落寞,就像與人談論天候似的自然,「我不知道自己是從哪兒蹦出來的,也不知道爹娘是誰。我只知道打小苞著師父練武,嘿嘿,我可是師父最得意的徒弟呢。」她驕傲地說。

他卻沒來由地胸口泛疼,把玩璇璣盒的手落在她肩上。

薛霞飛自動調整坐姿,螓首壓上他肩窩。「我最喜歡師父,他對我好,真的很好,所以沒有爹娘沒關系,我有師父就好了。」

「那你師父呢?」

「……」

「薛姑娘?」

「死了。」落寞的情緒到此刻才隱隱透出。「人老到一個歲數都會死的,不,就算沒有七老八十,也有可能突然就離開人世對吧?」

不知她問這有何用意,但沈宜蒼很配合地點了頭。

「所以,總會有一個人過日子的時候對吧?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睡覺、一個人到任何地方,對吧?不管怎麼樣,都要學會一個人過日子對吧?」

她的話是這麼說沒錯,但他總覺得她不是這麼想的。

「你希望有人陪你?」

「什麼?」肩窩上的小臉抬起,與他對視。

「你怕一個人過日子?想要身邊有人陪你?」他又問了一次。

「我、我才沒有!」薛霞飛矢口否認。「我是什麼人啊!武功高強的俠女哩!怎麼可能會怕什麼?哈!炳哈哈……」空虛的笑聲大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

「我無法想像自己一個人過日子是什麼滋味。」自小到大,他身邊總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所以無法想像個中滋味。「你希望誰陪在你身邊?」突然間,他很想知道答案。

她小臉驀地一紅。「我、我才沒有!」怪了,為什麼臉頰又莫名其妙燙了起來?

「你想找誰陪在你身邊?」

「呴!你很煩耶!」

「我煩?請問方才是誰打斷我賞玩木盒,硬要找我說話的?」他終于明白她打斷他賞玩木盒的真正原因,更驚訝地發現自己並不排斥,反而暗自欣喜。

至于感到喜悅的原因,他隱約明白,但又有點不確定。

「我明白了。總之你就是嫌我吵就對了!」被人戳中心事,令薛霞飛分外狼狽,霍地起身,退離他的懷抱。「擾您清靜,真是萬分抱歉,小女子我就不吵您了,告辭!」

一瞬間,沈宜蒼萌生她要離開自己的錯覺,心頭不由得一慌。

「你要告辭到哪兒去?」

呃?對呴!她要上哪兒去?

「我……我告辭到那兒去!」薛霞飛走回之前坐定的樹下,背對他倚木而眠。

賭氣的背影讓沈宜蒼直想發笑。「薛丫頭?」

哼!她才不要理他!

「薛姑娘?」

「我睡了。」

「薛霞飛?」

「我睡死了!」

不是嫌她吵嗎?現在她睡死不吵他,反倒換他來吵她了。

但,就這麼原諒他嗎?

答案當然是──不!

看來他說對了,刺中她藏在內心最深處的忌諱,惹她動了氣。沈宜蒼悄然嘆息。

即便看似開朗豁達,她依然有姑娘家縴弱的一面──不在表相,而是在深沉的內心。

可她被人戳破後的反應……唉。「跟蓉兒好像。」他忍不住低喃。

這一提,他才想起自己離家已逾一個半月,這段期間,除了剛開始幾天偶爾會思鄉,在遇上薛霞飛後,竟無暇想起,這其中原由,挺費思量呵……

蓉兒?蓉兒是誰?听見這個名字的剎那,薛霞飛差點回頭質問。

要不是正在氣頭上,她絕對會這麼做。

「薛丫頭。」

薛霞飛還是悶不作聲。

見她始終不肯理睬自己,沈宜蒼聳了聳肩,不以為意。

女孩家鬧脾氣是常有的事,再怎麼說,薛霞飛也是個姑娘,雖然她大剌剌的江湖性情老讓他忘記她是個女人。

餅一、兩天就好了吧,他想。蓉兒也是如此,鬧脾氣當時看似風雨交加,可第二天又見她嘻嘻哈哈,完全忘了前一天發生什麼事。

女孩家哪有不鬧脾氣的?

但沈宜蒼太低估薛霞飛的脾氣。

當她決定不原諒一個人的時候,她就會卯足勁不原諒一個人,哪怕那人是她的主子亦然。

然而,沈宜蒼壓根兒不知道自己有做什麼必須得到她原諒的事,是以,對她這幾日異常的沉默,他除了感到困惑,還覺得詭異,甚至認為──

「你生病了?」

唉踏進流芳鎮,他便關切地探問這七天來除了必要的對話外,一句話也不說的同伴。

「哼。」薛霞飛的反應是冷冷一哼。

「我們先去找大夫幫你看病可好?」

「我們」一詞,沈宜蒼發現自己愈用愈習慣了。

「你才有病!」哼!

總算回話了,雖然不甚有禮,至少是「啟程了」、「停下休息」這兩句話之外,七天來的大突破。

有了新的發展,應該可以找到些蛛絲馬跡,好讓他知道薛女俠在不高興些什麼吧。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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