踫!踫上鬼靈精 第19頁

當然啦!他這番話又被胸無半點墨的薛霞飛給听擰成亂七八糟的東西。

當晚,沈宜蒼就地取材,以枯枝為毫,沙地為紙,教她寫了大半夜的〈金城北樓〉。

那夜,薛霞飛在心里發誓,以後他又吟唱她听不懂的詩詞時,自己絕對要閉上嘴巴,以免禍從口出。

近一個月的跋山涉水,兩人由西安至蘭州、甘州,輾轉來到涼州地界。

唉進涼州城,兩人被城中洶涌的人潮嚇了一跳。

仲秋時節的涼州城處處可見大小攤販林立,駱駝、驢馬雜混在擁擠的人群中,買賣議價聲不絕于耳。

一問之下,才知道這是涼州城秋市的頭一天。為期一個月的秋市,是東西商旅做買賣、互通貨樣的時機,也難怪城內買賣吆喝聲震天響。

「看來臨時要找到打尖的客棧很困難。」沈宜蒼開口。看這人潮,城里的客棧一定都客滿了。

「是啊。」牽馬並肩同行的薛霞飛應和道,「走吧,我們往城西去踫踫運氣,涼州城很大,城外也有幾家旅店,說不定能找到空房。」

于是兩人左彎右拐的,想避開市集人潮早點出城,可拐了幾回,發現大街小巷無一處不熱鬧,決定放棄這天真的想法,轉回大街上。

推推擠擠好半天終于出城,當兩人歷盡千辛萬苦,找到有空房供他倆過夜的旅店,早已是掌燈時分。

「歡迎蒞臨本店。」發現有客人進門,年約五旬的店小二立刻迎上前來,一雙老眼在看見沈宜蒼時登時一亮,熱切道︰「兩位客倌,不知是要用膳?還是要住店?」

沈宜蒼微笑以對︰「住店,煩請給我兩──」

「一間空房。」薛霞飛突然插口。「我們的馬就在門外,別忘了差人安頓它們。」

「霞飛?」沈宜蒼愣了下。

女掌櫃從櫃後輕移蓮步而來,在看見俊逸的沈宜蒼時笑容更加燦爛。「兩位客倌是夫妻啊?」

沈宜蒼正想開口說還不是,孰料又被薛霞飛一陣搶白──

「快了。」說話時,雙手纏上沈宜蒼腰肢,朝風韻猶存的女掌櫃一哼。

女掌櫃見狀,蓮花指點在唇邊,呵呵直笑︰「喲,原來是私奔的小情侶哪。」

「霞飛?」沈宜蒼仍是一臉不解。

「怎麼?有意見啊!」薛霞飛杏眸嗔視他一眼,圓臉老實不客氣地通紅一片。

她葫蘆里在賣什麼藥?

四目交會,相對于薛霞飛的羞窘,沈宜蒼的眼眸寫滿困惑。

他知道薛霞飛雖不拘小節、生性好玩,但絕不會拿自己的清譽開玩笑,是以,雖有疑問,他仍選擇沉默。

「噢呵呵呵,小泵娘好不害臊哪!」女掌櫃眼波流轉,模樣十分嫵媚。「反觀這位公子倒是害羞得緊呵。」

「讓掌櫃見笑了。」沈宜蒼拱手為禮。

「公子風姿颯爽、氣質出眾,想必出身不凡吧?」

「在下──」沈宜蒼正要回答,卻被人打斷。

「噢呵呵呵,」薛霞飛學起女掌櫃嬌媚的笑聲,臉色隨即一整。「怪了,我未來相公是什麼身分干你何事?將來嫁他的人是我不是你,掌櫃大娘,你是不是多管閑事了點?」

听見「大娘」二字,女掌櫃雙眸閃過厲光,旋即斂起。「噢呵呵呵,小泵娘言重了,小女子只是好奇兩位怎麼會私奔到涼州來,噢呵呵呵……」

「噢呵呵呵,」再學一次,薛霞飛發現這種笑法很傷喉嚨。「關你啥事啊,掌櫃大娘?」

「你──」女掌櫃順了順氣,決定轉戰沈宜蒼。「公子,要不要點些什麼吃吃?本店菜色雖不豐盛,但絕對美味,來點炖羊肉、太白酒如何?」

「那就──」

「不用了。」薛霞飛再次搶先說︰「走了一天的路,我們只想要休息。休、息──這兩個字掌櫃大娘听得懂吧?會寫吧?」語氣充滿敵意。

不會寫的只有你吧?沈宜蒼盯著擋在自己前頭的嬌小背影,有些好笑。

是可忍,孰不可忍!隸屬北方民族的女掌櫃捋起雙袖。「小泵娘!你──」

戰火來得無端又突然,沈宜蒼搶在女掌櫃開轟之前,先一步拉住看來快要撲向女掌櫃送上一頓拳打腳踢的薛霞飛,同時示意一旁的店小二領他們到住宿的廂房,火速將人帶離戰場。

哼,膽敢覬覦她的人,下場只有一個字──慘!

一進客房,薛霞飛將包袱甩上床板,咚一聲跳坐上床榻,盤腿而坐,氣呼呼地嘟著小嘴。

沈宜蒼關上門,一回頭就看見她這模樣,好氣又好笑。

「你的嘴巴可以吊三斤豬肉了。」

他為自己倒杯茶水,正要啜飲,卻見床上人兒伸出蜜色小手。

「給我。」

他愣住,搖頭嘆了口氣,還是送到她面前。

「你真是愈來愈放肆了。」

薛霞飛大口飲盡杯中的茶水,看著他為自己倒水的優雅舉止,邊說︰「我可是你貞操的救命恩人哩,送杯茶水給我喝不為過吧。」

噗──沈宜蒼口中茶水噴出,在空中劃出半弧。「咳!咳咳……你說什麼?!」

他有沒有听錯?他的貞操?!

「西域邊塞胡人居多,有些民族偏好與漢人通婚。」

「胡漢融合,天下一家,這是好事情。」有什麼好大驚小敝的?

「是啊是啊,」薛霞飛敷衍應道,語調帶酸。「原來沈公子你偏愛胡族姑娘啊。」大色鬼!

「我純粹就事論事。」沈宜蒼譴責地掃她一眼。

「這其中也有作風強悍的民族,通婚不成就搶人,在西域邊防的城鎮經常會傳出漢人遭擄的消息。」

沈宜蒼軒眉一凝,義憤填膺。「強搶民女這種行為太過分了。」

「誰說只搶民女來著?」知道他第一回到西域,她就好心點,不笑他笨了。「男搶女、女搶男,在這里是常有的事,有些民族甚至會與族人共享漢族妻妾或丈夫。」

沈宜蒼不笨,很快便听出她話中含義,感到不可思議︰「你的意思是──」

「那女掌櫃看中你了,俊偉不凡的沈公子。」想起方才女掌櫃頻送秋波的媚態,她心口一壇醋便嗆得發酸。「如果你對她有意,那就下樓去啊!我相信那女掌櫃早已經磨刀霍霍,等著把你拆吃入月復了。」

「若我真下樓,你會如何?」

「哈!我管得著嗎?」薛霞飛冷哼,轉身背對他。

好酸、好氣、好惱!難怪總听人說富家子弟花心漢,官家子弟薄幸郎!憶及他在西安讓她像個笨蛋一樣,傻呼呼地擔心他要玉兒換掉她,又突然親吻她,之後卻沒個說法、沒個解釋,讓她一顆心掛了十五個桶子七上八下的,現下居然又在她面前說要下樓去找那個女掌櫃!

愈想愈委屈,愈想愈心酸,難過的情緒直涌上心坎,逼得她眼眶漸漸發熱、變紅。

「那我就下去。」

「……」

「霞飛?」沈宜蒼走近床側,將她的身子扳向自己,無奈佳人只肯讓他看見她頭頂發旋。

又鬧脾氣了。盯著她的發旋,沈宜蒼笑忖。

「我是開玩笑的。」他說,以食指挑高她下顎,訝然驚見一張帶淚的小臉,哽咽無聲,一雙紅通通的眼幽怨地對著自己。「霞飛?!」

一反以往石破天驚的哇哇大哭,沈宜蒼還是頭一遭見她小家碧玉似的啜泣,頓時慌了手腳。

沒想到平常大剌剌的她會因這玩笑而氣到落淚,沈宜蒼滿心歉疚,萬分懊悔。

伸臂將她淚濕的小臉壓貼在心窩處,立刻感覺到胸前衣衫透著一片濕意。

「你欺侮人、欺侮人……」薛霞飛垂在身側的雙手握緊,拚了命地想忍住淚,偏偏眼淚都不听她使喚,如雨般狂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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