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真純情 第14頁

所以,就某方面來說,他是個很純情的男人。

方桌上的燭光搖曳,現在這個純情的男人正面對著一位無論氣質或相貌都很符合理想的翩翩佳人,享用著世界上最浪漫的料理。

然而,他的心思卻不時飄向自家住宅中的女孩,幾乎想不起來兩人用餐到現在到底聊了些什麼。

不曉得宇淨吃過飯了沒有?

「法國料理的精致和美味舉世聞名,今天我總算見識到了,還真得謝謝你帶我來這兒。」趙欣怡一面切著淋上芫荽子醬的海鱸魚排,一面說道,動作堪稱淑女的典範。

「很高興妳喜歡這家餐廳。」花拓回過神來,為掩飾自己的心不在焉,用叉子撥動著盤中剩余的幾片沾著酸櫻桃醬的鴨胸肉。

這家叫「ChezMichel」的法國餐廳是姑婆跟人約會的固定地點之一,空運來台的主廚手藝的確不錯,不過坦白說,若不是為了情調,他寧願去吃脆皮烤鴨。

「一個親戚推薦過這個地方,我自己以前也沒來過。」他稍稍斂目,不著痕跡地瞄了眼手表,已經過了一個半鐘頭,為什麼法國人吃頓飯要吃那麼久?他原先該把備用的那支手機帶出來才對。不知道宇淨一個人在家會不會覺得無聊?

「原來如此。」趙欣怡微微垂著眼睫,唇畔噙著溫婉的笑,心中兀自猜測像他這樣的獵艷高手究竟帶過幾個女人來光顧過。

唉,情路迢迢,她必須原諒他的謊言,誰教她是只奮不顧身撲向烈焰的飛蛾呢!

「你大概會覺得我太過厚臉皮,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從很久以前就听同事提過你,後來在大廈里又時常看見你進出,一直很想跟你認識,卻又總鼓不起勇氣……」低垂的嬌顏帶著緋色望向他,一切的情意盡在不言中。

美女的深情告白終于得到了花拓的全副注意力,任何一個男人的虛榮在這種情況下都會無限度地膨脹,他也不例外。

他不好意思地梳理一下頭發,嘴角禁不住地輕揚,趙欣怡幾乎被那帶點狂野味道的笑容電暈。真不愧是個情場聖手啊……這麼一個小小的動作,怕是最聖潔的修女也會心頭小鹿亂撞,血液沸騰。

「其實我也注意到趙小姐一段時間了,只不過──」

「叫我欣怡。」

「欣怡。」花拓靦地又綻開一個笑容,一時忘了自己的神態有多強的殺傷力。「因為我知道自己的名聲不佳,所以也遲遲不敢主動接近妳,尤其妳的條件又這麼好,我不但怕競爭力激烈,也擔心自己踫釘子。」

趙欣怡的反應是露出含蓄而略帶赧然的微笑。即使是花言巧語,听在耳中也是無比受用。

「我並不在乎你的名聲,任何人都應該有個改邪歸正的機會。」她也無怨無悔地接受這個成為浪子終結者的崇高任務。

澳邪歸正?花拓不是很確定他喜不喜歡她的用詞。他從未邪惡過,哪來回歸正途之說?

「關于妳在大廈里听到的那些流言,我想先跟妳澄清一些事──」

「不,你不必解釋,我不想給你任何壓力,感情的事無法勉強,即使我不是你的唯一,也是心甘情願。」縴長的玉指情不自禁地覆上他的手背,然後自覺失態似的又輕輕抽離。嗯,這般只求付出的款款深情,再怎麼如鐵的郎心也會化成繞指柔。

原先的喜悅褪去,花拓微微地擰了擰眉,沒有再多注意那嬌羞可人的小女子神態。

不太對勁。眼前愈來愈離譜的對話,讓他不由自主地聯想到姑婆以前常看的八點檔連續劇。

「欣怡,不管妳听到什麼樣的謠言版本都不要相信,別人對我的印象真的是大錯特錯,我目前根本就連個交往的對象都沒有,自然也不可能玩弄任何人的感情。」

「我說了,我真的不在乎那些流言,我喜歡的就是這樣的你。」唉,可憐那些被當成伴的女性同胞,在公子眼中,她們居然連女友都稱不上。

這樣的他?真正的他,還是「浪子」的他?花拓不禁納悶。

她接著說︰「一個事業有成、儀表出眾的男人,在外頭逢場作戲總是難免,我只希望你能明白,當你厭倦了游戲人生,有個人會捧著一顆真心等待你。」如此犧牲奉獻的精神,就連上蒼也會感動吧!

花拓發現自己再也笑不出來了。

每個人體內都有某種程度的瘋狂因子。

他想不起來這句話是誰說過的,不過那個人絕對是個智者。眼前這位對浪蕩子有著超乎常理執著的氣質美女不就是最好的例證?

偷偷地又瞥了眼手表,現在,他只想盡早回家,宇淨還等著听他彈琴呢!

房子的玄關處,有面精美的仿古整裝鏡,黎宇淨佇立在狹長的鏡子前,已端詳鏡中的人影許久。

那是一張跟隨了她一輩子的面孔,偏白的膚色襯得一雙眼楮又大又亮,漆黑如墨的眼眸中,此時浮現幾許臆測、幾許疑問。

她好看嗎?

事實上,她想知道的是……在花拓眼中,她是否稱得上漂亮?

那位小姐是否比她漂亮,花拓才會留她在家里,興致勃勃地去約會?

別人對她是何種看法,她從來不在意,但她此時發現,如果看她的人是花拓──她在乎。

她抬頭瞥了眼牆上的掛鐘。自花拓出門後,鐘上的指針便彷佛緩了速度,時間一分一秒慢吞吞地過去,一股不熟悉的情緒隨之醞釀成形,把她的胸口壓得悶悶的。尤其是想到此時此刻,花拓或許正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位小姐身上,她的難受更形加深。

「汪!汪!」毛茸茸的「船長」不知何時躍上了客廳里的沙發,一只亮晶晶的眼楮直盯著她,彷佛在說牠也在等著主人的歸來。

她微微地揚了揚唇,舉步走向讓大狗盤據一方的座椅,在牠身旁坐了下來,伸手輕撫牠的頭。

「你知道花拓現在在做什麼嗎?那位和他約會的小姐一定很美吧?不知道他喜歡什麼樣的女人……」

「汪!」獨眼狗毫不吝嗇地給了千篇一律的反應,既無法回答她的問題,也不能減輕她心中愈來愈沉重的憂郁。

目光落在茶幾上那本剛看完的言情小說,她再度惘然。

「愛情嗎……」看小說看了那麼多年,她讀過不少愛情故事,每個人似乎都對愛情有自己的詮釋,那麼她的詮釋是什麼?

當一個人的情緒起伏完全被另一個人牽引著時,是否就意味著愛情?

她是不是陷入情網,才會感到如此不安,甚至猜測起一個她根本不知道名字的女人的長相?

她是不是愛上了花拓,才會希望他也能喜歡她──

呼之欲出的答案被突來的狗吠擾斷。門外傳來一陣倒車入庫的聲音,「船長」興奮地沖到玄關守候。

他回來了。

所有擾人的思緒被拋在腦後,黎宇淨也在瞬間感染了那份喜悅,一雙清澈的眼楮轉向大門,眸中有著掩不住的雀躍。

不一會兒,門開下。粉女敕的唇瓣不自覺地往上彎。

花拓抬眼,隨即像個呆子似的杵在門坎,對緊巴著他褲管的愛犬視而不見。

看見她放松地坐在客廳沙發上而非躲在房里就已經很令人意外了,那朵淺淡卻不容置疑的笑花簡直教人震驚。

他听過她的笑聲,卻從未見過她的笑容。

美麗、可愛、耀眼,這些詞似乎都不適合形容那張小巧的臉龐,唯一確定的是,她幾乎奪走了他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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