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將兒 第3頁

因為他尚未納妃,她雖是侍女身份,卻行管事之職,也算當著整個慶王府的家。

若是換作旁人,必定是恃寵而嬌的,她仍舊如初到王府一般,將府里上上下下,從他這個王爺到家中的牲畜,個個照料得是妥妥當當。反倒讓他這個王爺因為無事可操勞,整日里把個鎮城逛得如自家後院一般。

鎮城此地,回族人口眾多,其中尤以「海」姓為最。

雖是外族,可因長久居于此地,跟當地的漢族相處融洽,但回回也保持著自己的民族習慣。朱縋每每瞧著也覺得新鮮,時不時就去回族聚居地湊個熱鬧。打交道多了,回族族長海領達知道他興致在此,族內的各項活動都請他蒞臨賞光。

這不趕上回族小爾迪宰牲節,回族族長海領達興沖沖地上了單子,請他過去瞧瞧熱鬧。

孫將兒自大管家手里接了單子遞到朱縋手上,「王爺,這小爾迪宰牲節是個什麼節日啊?」

她雖來了西北三年,然頭兩年一門心思把個新建的慶王府料理得當,外頭的事她是一概不知。經過她兩年的努力,如今王府里方方面面都料理停當了,她這才抽出工夫理會自己的好奇心。

朱縋倒是對這小爾迪宰牲節一點也不陌生,他的愛好就是四處游玩獵奇——

「小爾迪宰牲節是回族很重要的節日之一,回族人在過節前,家家戶戶都把房舍打掃得干干淨淨,忙著精制各種節日糕點,像炸油香、 子、花花什麼的。節日清晨,要沐浴燻香,嚴整衣冠地到清真寺去參加會禮。回族當中流傳著一句俗語叫‘當不了月回回,總得當個年回回’。就是說,無論多忙,這一年一度的會禮和慶祝活動總要參加。

「會禮結束後,還要舉行一個隆重的典禮——宰殺牛、羊、駱駝。宰牲時還有許多講究,不允許宰不滿兩歲的小羊羔和不滿三歲的小牛犢、駱駝,不宰眼瞎、腿瘸、缺耳、少尾的牲畜,要挑選體壯健美的牲畜宰殺。所宰的肉要分成三份︰一份自食,一份送親友鄰居,一份濟貧施舍。

「宰牲禮舉行後,家家戶戶的老人們一邊煮肉,一邊給孩子吩咐︰吃完肉,骨頭不能扔給狗嚼,要用黃土覆蓋——這在古爾邦節是一種講究。肉煮熟後,要削成片子,搭成份子;羊下水要燴成菜。而後訪親問友,饋贈油香、菜,相互登門賀節。有的還要請阿訇到家念經,吃油香,同時,還要去游墳,緬懷先人。」

孫將兒听得滿頭霧水,「回族這節日,怎麼听起來比咱們漢人的春節過得還隆重啊?」

隆重的還在後頭呢!朱縋掰著手指頭說給她听︰「節日這天,回族里未婚配的男女還會湊在一起唱花兒。」

「花?」孫將兒以為是園子里養著的花呢!「這花還能用唱的?」

「此花非彼花。」朱縋笑她,連一都不懂,就問二了,「這花兒有點像我們的小曲,可又不同,一男一女對著唱,這唱上了就攜手回家成親配婚去了。」

「還有這樣的?」孫將兒听得滿心狐疑,「對對歌就能成親一門婚事?這倒好,姑娘家女紅、婦德皆不用習學,只要把嗓子練好了,唱唱歌就能尋模個好婆家。」

她這麼一說,兩人頓時笑作一團。她這話倒是提醒了朱縋,「回族族長家女兒听說就是族里花兒唱得最好的姑娘。」

孫將兒忍不住拿他打趣︰「我說我的王爺,幸而你不會唱花兒,要不然若是跟人家對上了,咱們慶王妃還成了回回了。」

「少亂說了,走,今天本王也帶你去長長見識。」

朱縋起身出行,孫將兒近近地跟在身邊,二人一前一後上了馬車,這就往回族聚居地海子鎮上去。

第二章也是公主(1)

慶王前來觀禮,居于鎮城附近海子鎮的回民把這可看成了天大的事。回族族長海領達備了五羅四海、九魁十三花、十五月兒圓等套菜款待慶王一行。

朱縋還罷了,隨行前來的孫將兒瞧什麼都覺得新鮮。

大宗的烤羊腿、片馱肉,她嫌膩沒動筷子。倒是一些精致的小菜小點,讓她很感興趣。像清真的糕點、羊筋菜、金鳳扒雞、翁子湯圓……她逐個嘗了個遍。那做得幾近透明的綠豆皮,嚼在口里清涼爽口,她一邊吃一邊問近身的回族姑娘各式菜肴的做法。

吃到肚皮滾圓的當口,回族姑娘又奉上八寶茶、罐罐茶,請她嘗個鮮。

孫將兒邊吃邊拽朱縋,「你覺得哪味中你意,我學了來回府里做給你吃。」

朱縋哪還有心思顧嘴巴啊!全副心思豎起耳朵听空場子里頭回族男女正對上的花兒,忽听嘹亮宛轉的歌聲平地而起,只有女聲,全無男聲去對——

「上去高山望平川,平川里有一朵牡丹,看起是容易摘起難,摘不到手里是枉然。阿哥的白牡丹呀,摘不到想找的花兒枉然。」

這花兒唱得好生奇怪,朱縋拉住海領達,「海族長,這是哪位姑娘在唱花兒,為什麼無人去對呢?」

海族長謙遜地笑笑,「不瞞王爺,唱花兒的不是旁人,正是在下的小女。她唱的花兒從不準人隨便去對,唯有她相中的男子方允許與之對歌。她剛剛那支《上去高山望平川》中唱的不是很清楚嘛!‘平川里有一朵牡丹,看起是容易摘起難,摘不到手里是枉然’——她自詡為平川里的牡丹,至今尚無尋找到可以摘下她的阿哥呢!」

好生清高的女子啊!這倒讓朱縋起了好奇之心,想一睹這朵牡丹的芳容。

偏巧歌聲乍歇,穿著回族衣袍的姑娘俏生生地跑了進來,「阿爹,又無人與我對花兒。」

「沒見著來客了嗎?總是這麼咋咋呼呼的,以後可怎麼是好。」海領達把那姑娘領到朱縋跟前,「王爺,這就是小女——晌禮,快跟王爺見禮。」

「久聞慶王爺大名,今日得見,真乃小女的榮幸。」她以回族至高禮儀見過朱縋。

她面白,兩頰似帶蜜粉,雙眸含水盈盈生波——朱縋望進眼里,便再拔不出來了,「為什麼叫‘晌禮’?這名字好生奇怪。」

海晌禮「撲哧」一聲笑開了,「原以為大名鼎鼎的慶王爺必定是見多識廣的,沒想到連這個都不知道。咱們回民中有五時朝拜︰即晨禮、晌禮、晡禮、昏禮和宵禮,我出生時正逢晌禮,遂就得了此名。」

她此話一出,頓時嚇得海領達族長夠戧,慌忙斥責女兒︰「晌禮,怎麼跟王爺說話呢?姑娘家家怎麼一點禮數都不懂?」

朱縋本就不在意那些尊卑規矩之事,反倒怪起自己見識淺薄,「原來竟有這麼一個緣故,是本王孤陋寡聞了。」

他們這邊說著話,孫將兒那頭已經瞧了好一陣子了。等了又等,不見朱縋有離去的意思,唯有她主動上前破壞王爺的好事,「王爺千歲,咱們已出來好半天了,這會子若不回去,怕就要在此耽擱一夜了。」

朱縋看看天色果然已大晚,忙跟海族長連同海晌禮道別︰「海族長、海姑娘,本王……」

「我不是什麼姑娘。」海晌禮正經八百地同他說道,「我是回族的公主,你當稱呼我為‘晌禮公主’才是。」

這話把海領達又是一嚇,站在面前的可是慶王爺,雖說為人隨和,可關系權貴之事,從來就不可馬虎,萬一冒犯了天威和皇家尊嚴,那受到責難的可不只是她一個人,他身為一族之長萬不敢拿全族人的性命冒險。

「晌禮,你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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