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歡天雨,怎不改名字叫天晴,天天放晴,不是很棒?」她隨口攀談。
頓時,女孩甜甜的笑臉滲進一絲苦味,扯了扯嘴角。
「我也想啊,可是天晴……會讓某個人很傷心。」下一秒,她又揚起漂亮的小臉說︰「叫我小雨吧,我的朋友都叫我小雨。」
「好吧,小雨。」杜絹對她笑笑,把抽屜里的洋芋片拿出來請客,她猜小雨餓壞了。
但小雨看見洋芋片,只顯得很折磨,想吃又不打開。
只不過是一包零食,值得這樣猶豫躊躇?「怎麼了,怕我下毒?」杜絹笑問。
「不,我養成習慣了,吃完零食,我會……吐。」
她睜圓眼。「吐?」
「不要罵我,我知道這是壞習慣,以後,會慢慢改的。」小雨抱著頭,很可憐的討饒。
才一下子,兩人就熟了起來。
「你打算安排所有有耐心的女人和我見面?」
蔣譽的聲音把杜絹的注意力拉回來,眼光重新落在他身上,只見他的眉毛挑了挑,不爽的臭臉又出現,燻得她滿臉灰。
他討厭矯揉造作,把自己弄得很可憐的女人,也討厭精明能干、暗地使手段的女人,更討厭虛情假意、扮傻裝弱的蠢女人……總之,他討厭女人。
沒錯,他討厭女人,尤其是那種找上門、鍥而不舍、又說服杜絹替她講話的女人!
「如果我有權力的話。」杜絹微笑。
「很好,永遠記住,你只是秘書、不是Boss,沒有權力作主安排我見誰。」他看看手表。可以下樓了。
「是,我去通知那位小姐,你要下班不能見她。真可憐,為了見你一面,她中午都沒吃,猛喝開水填肚子。」她把文件擺在臂彎處,低低喃念著。
以為這樣他就會同情心大發?錯,苦肉計對他沒效。
「以後,不要再拿這種事煩我。」他的臉很臭、非常臭,距離他三公尺、不知情的人士,會誤以為污水處理場就在左右。
「知道。」杜絹嘆氣,關上門。
蔣譽把雜志收進抽屜,順手把抽屜里的合照拿出來。
只看一眼!他對自己這麼說,但這一眼,讓他再也移開不了腳步,心酸泛濫成災。
他的晴天還好嗎?快樂嗎?幸福嗎?那里真有吃喝不完的可樂、棒棒糖?那里的男人真的泛濫成災,讓她當武則天當得很爽快?那里的太陽真的不曬人,讓她大方丟掉隔離霜?
時間在他身上打住,照片里的小女生對著他微笑,恍惚間,他听見她的笑聲。
她的笑聲像剛破殼的小雞,笑臉滿滿的都是溫暖,捧起她暖暖的臉,就像捧了毛絨絨的金黃色小雞。
那時候,她躺在他臂彎里,努著嘴巴問︰「哪天我不在,你會不會想我?」
想啊,怎麼不想,夜里想、日里想,想得心底破了個大洞,冷颼颼的風從那里吹進來,灌得他失溫。
蔣譽苦笑,溫柔的眼神里有一抹哀戚。
輕輕地,他把照片收回原位,細心謹慎地關上抽屜、落下鎖,眼底溫柔盡收,他又是臭臉,又是討厭女人、討厭矯情的蔣譽。
板起臉,他拿起公事包,大步走出辦公室,發現杜絹站在門口等著,她已經穿好外套,還上了淡淡的粉妝。
速度真快,他們的配合天衣無縫,娶她,將是最正確的選擇。
走出辦公室時,蔣譽瞥見會客室里的一抹藍色背影。
是她想找他?哼,不必了,他對女人過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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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有一個心思縝密的女伴有什麼好處?就是連參加慈善義賣都能順利簽下一紙合約。
別人的女伴帶的是名牌包包和粉餅,杜絹帶的是公事包和手提電腦,當別人的女伴搔首弄姿吸引滿場男人注意時,杜絹已經打妥合約內容,並且傳送到對方的電腦信箱里。
蔣譽很滿意,沒有她,他不會事半功倍,所以今天晚上,在送她回家的路上,一時興起的他開口向她求婚。
可杜絹並沒有像電視電影里面的女主角,被求婚時反應那樣夸張。
斑興?有吧,她的嘴角有露出淺淺一笑,至于興高采烈、欣喜若狂?他在她身上找不到。
只見她偏偏頭,認真說︰「謝謝你的求婚,我想我還需要時間考慮。」
那種態度好像在大賣場挑電視,面對售貨員的熱情推銷,淡淡一笑說了句——「謝謝你的介紹,我想我還需要時間考慮」一樣。
自傲的他怎麼受得了?雖然他滿意她不像別的女人,在听見求婚時,當,眼里立刻跳出兩顆粉紅色星星,大唱「明天就要嫁給你啦」,但她的反應未免也太冷漠了吧。
是欲擒故縱嗎?不像。杜絹不是有心機的女生,可她的表現,多少挫了他高高在上的傲氣。
他不是非娶她不可,只是他們在工作上的配合度,讓他相信未來可以免去許多無聊爭執,因為他不想在婚姻里浪費心思。
所以他直接問︰「你要考慮什麼?」
她的態度鄭重。「婚姻是件很麻煩的事,有些事,我必須先想清楚。」
「哪些事情?」
「比方,婚後夫妻要財產共有還是分開,生不生小孩、要不要繼續工作等等。老實說,我很滿意目前的生活,若是因為結婚而大幅度改變……我真的需要考慮清楚。」她揉揉太陽穴,好像今天太忙太累,不適合討論結婚。
他的魅力居然比不上財產共有或分開制?不過,蔣譽還是兩個字,滿意。
他欣賞她對婚姻的態度,沒有暈頭轉向、無聊幻想,單純的實事求是,和這樣的女人共同生活,怎不合作愉快?
于是在他的堅持下,不管今晚適不適合討論,他們還是找了間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咖啡廳坐下來。
杜絹灌下一整杯咖啡因提神,打開電腦,一條條敲出結婚契約。
第一,結婚前三年不生小孩,以防婚姻不適合,還要為監護問題鬧上法院。
第二,男方負責避孕問題,女方負責解決避孕失敗問題。
第三,他們各自擁有自己的房間與隱私,在得到對方同意之前,不得越界。
第四,采財產分開制,但男方經濟較好,所以每月提撥二十萬元到女方的戶頭,讓女方做為家庭用度支出。
諸如此類的條件有二十三條,她每條都詳列記載,兩人的態度都很正式,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們在談公事。
凌晨一點四十七分,他們擬好合約,到超商列印下來,簽定名字,杜絹在行事歷里挑出三個月後一個未排定行程的下午,決定在那天公證。
蔣譽在驅車回家的路上松了口氣。終于要結婚了,他又完成一項晴天的囑咐。
慢慢的,他將完成她每一項囑咐,然後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他的生命走到盡頭時,他相信晴天定會遵守承諾,在生命出口處等候他。
他心情愉快,就像完成一項合約一樣,非常有成就感。
把車子開到地下停車場,他搭專用電梯上樓。
他沒和父母親同住,獨居,純粹是喜歡自由。他的公寓在九樓,去年買的,是台北的高級地段,會選擇這個房子,最大的原因是客廳里有一整面落地窗,可以俯瞰台北都會。
這里每戶都獨佔一層樓,兩百坪空間,四房兩廳兩衛浴,杜絹搬進來以後,客房可以給她住,兩人共用書房、廚房和客廳,剛好符合她的要求——隱私。
等小孩子出生,再把另外一個房間弄成兒童房。孩子……是晴天的另一項囑咐。他會的,會完成晴天的要求,讓自己變成一個事業有成、家庭和樂、婚姻順利的好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