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生氣,雖然紀芙柔是他的妻子,但紀家兄妹爭產其實與他毫無關系,因為即便爭到錢財也是妻子的私財,他不會也不屑去動它。
可是為了爭產而朝裴家潑髒水就是不行,裴家沒做的事,憑什麼要裴家來承擔,就因為他娶了紀家女兒嗎?倘若這紀家女兒是個好的或是個安分的也就罷了,偏偏卻是個……
聞言,面無血色的錢氏頓時只覺得背上冷汗直流,渾身僵硬得連吭一聲都不敢吭。
「怎麼沒有人願意開口回答我這個問題?剛剛說話的人……」裴晟睿站定後,目光又在屋里眾人臉上轉了一圈,最後看著紀辰輝,問道︰「二哥,是你嗎?」
正在想辦法圓過剛才在屋里所發生的事的紀辰輝差點跳起來,但是不等他開口或搖頭否認,裴晟睿已先否認道——
「不對,」他說︰「剛才說話的聲音是女聲,所以不會是二哥,那是……」
他的視線再度向在場的四個女人掃去,只見心虛膽怯的錢氏已經猛打顫,根本不敢直視他的眼神,而身為奴婢的春花和米嬤嬤也因尊卑有別而垂眉斂目,不敢妄動一下,唯一敢迎視他目光的只剩下紀芙柔,也是害裴家名聲受到污蠛的罪魁禍首!
「夫人,是你嗎?」他看著她淡聲問道,語氣中卻有種說不出的疏離與冷漠。
紀芙柔微蹙了下眉頭,不懂他明知故問又把矛頭指向她是什麼意思,但此時暫時沒時間去思考這個問題。
「不是我。」她開口答道。
裴晟睿聞言後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好似在打量她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這有何好想的?紀芙柔不解,他既然听見剛才房里的部分對話,即便是只听見錢氏所說的最後那一句話,他也該知道剛才說那些話的人不是她,因為沒有人會指控自己回娘家搶奪家產,所以他這樣看她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愈想愈不爽,忍不住回瞪他。
「妹夫,這、這一切都是誤會,是誤會。」紀辰輝終于找到勇氣,期期艾艾的道,因為他若再不開口的話,就要問到他的娘子頭上了。
裴晟睿緩慢地將視線轉向他,重復他的說詞,「誤會?」
「是、是誤會。」紀辰輝硬著頭皮點頭,又牽強的扯出一個僵硬無比的微笑,道︰「我和芙柔許多年未見,上回她成親,我與她嫂子因臨時有急事要處理而缺席,這回見面才會多聊了些,開開小玩笑。」
「在岳母辦後事的這時候開玩笑?」
「這……」紀辰輝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整個人汗涔涔的。
「哥哥嫂嫂可以在娘辦喪事期間與人說笑是你們的事,別扯上妹妹我,妹妹我可沒你們那種不孝的本事。」紀芙柔冷嘲熱諷的道。
「紀、芙、柔!」紀辰輝怒不可抑的朝她低吼。
「敢做敢說為何不敢當?」紀芙柔絲毫不畏懼他的怒目與氣憤。「你們想奪取母親留給我的兩間鋪子大可直說,裴家家大業大、家財萬貫,說不定妹妹我的夫君、你們的妹夫,根本不在乎手上是多兩間鋪子或是少兩間鋪子,隨手就施舍出兩間鋪子送給你們呢。」
她極盡嘲諷,偏有人被貪婪遮了眼與心,竟還信以為真。
「這是真的嗎?」錢氏雙眼泛光,似乎看見一座金山在眼前。「妹夫真要杷鋪子送我們嗎?欸,我就說裴家富貴盈門,怎麼可能會想佔娘家的便宜,霸佔小舅子的鋪子嘛!妹夫啊,你也知道我們夫婦倆現在定居在黎城,不知道妹夫在黎城那邊有沒有鋪子?如果有的話就給我們黎城的鋪子吧,這樣我們也好打理。」
紀芙柔目瞪口呆的看著她,簡直要被她的厚顏無恥給氣笑了,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恬不知恥又搞不清楚狀況的人啊,她真听不出自己剛才所說的那一席話中的諷剌嗎?
「錢若菲,你給我閉嘴!」紀辰輝一張臉漲得通紅,無地自容的朝妻子怒斥。
幸好還有一個人听得懂人話。紀芙柔心想著,看著紀辰輝那一臉無地自容的神情,莫名的有一種報復的快感,只是她嘴角才想輕揚,下一秒卻讓裴晟睿所說的話給整個人凍結住。
「夫人,把岳母留下來那兩間鋪子還給二哥。」裴晟睿淡淡地朝她命令道。
「什麼?」紀芙柔錯愕的看向他。
「把岳母留下來那兩間鋪子交還給二哥。」裴晟睿緩慢地又說了一次。
「憑什麼?!」紀芙柔不解又不滿。
「裴家不缺兩間鋪子。」裴晟睿冷然直視著她,一頓後又道︰「我不愛有人質疑我的決定,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呵!」紀芙柔頓時冷笑出聲,「那兩間鋪子是我娘留給我,可不是留給裴家的,裴家缺不缺兩間鋪子關我啥事,憑什麼要我交出我個人的私產?」她真是被氣到了。
裴晟睿皺起眉頭,怎麼也沒想到她會是這種反應,甚至還敢如此大逆不道的對他說話。
他是她的夫,她的天,她不听他的命令也就罷了,竟然還敢在有旁人與奴僕在場時公然違抗他,當真是好大的膽子。
他眯起盈滿盛怒的雙眼,銳利的盯視著她,而紀芙柔則不避不讓的回瞪他。
「這事我已決定。」他說。
「你決定要給就給,我沒意見,但是別想動我娘留給我的那兩間鋪子。」她接著又補充了一句,「反正你裴家鋪子多,不缺兩間鋪子嘛。」
裴晟睿被氣得抿緊雙唇,胸口微微地起伏著,氣悶得像是要爆炸一樣。從來沒有人敢這樣與他說話,敢這樣嘲諷他,從來沒有!
從小就聰明外露的他雖非嫡長孫,但耐不住家族需要人才,所以自小就備受優待,而他也沒有辜負家族的培養,十三、四歲就大展商業奇才,為家族事業盡心盡力,發光發熱,進而獲得所有人——不管是自己人或是敵人的敬佩與敬畏,可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對他的態度卻是如此輕慢,一副目中無他的樣子,這叫他如何忍受?
「給你兩個選擇,」他冷冷地開口。「一,交出鋪子。二,我休妻。」說完,他頭也不回的轉身就走,不帶走一片雲彩,只留下一顆炸得眾人七葷八素的大炸彈——
休妻?!
第四章 自請下堂去(1)
紀家老爺快被氣炸了,他怎麼也沒想到紀辰輝這個不孝子長年在外,不回家侍奉孝順父母也就算了,回家奔個喪,還是他親生母親的喪事,這個孽子竟也能惹出事來,給紀家和他這個父親添堵,真是氣死他了!
「老爺,您看這事該怎麼處理?」絹姨娘小心翼翼的詢問。
從下人那里得知後院里發生的事之後,她立刻將這事稟報給老爺知曉,一方面是為了給正室留下的那兩個孩子在老爺心中再次抹黑一下,另一方面則是因為牽扯到裴家,她可不敢擅自做主。
「什麼怎麼處理?這還用我說嗎?絕對不能讓裴家那小子休妻,听見了沒有!」紀老爺怒氣沖沖的用力拍著桌面大聲怒喝道。
「那就得要想辦法讓芙柔那丫頭把手上的兩間鋪子交出來了,可是那丫頭會乖乖地听話嗎?她連姑爺的話都不听了,又怎會听我這個姨娘的話?」絹姨娘愁容滿面的說。
「愚蠢!」紀老爺忍不住怒罵道︰「誰要你去叫那丫頭把鋪子交出來了?你那腦袋除了想些小伎倆陷害我那些小妾通房之外,就不能想些有用的東西嗎?」
絹姨娘瞬間淚汪汪,一副受了莫大冤屈卻無處可申冤的神情,委屈的拿出帕子抹淚,道︰「老爺,您怎麼可以如此說妾身,妾身從未陷害過誰,一切所作所為的出發點全是為了老爺您著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