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長廊走來的康沐芸,一眼就瞧見站在院落里的季維澧,他手里拿著賬本,與另一名管事在交談。
每見他一次,就覺得他比上一次看到時更俊,而且知道越多,對他的心疼也越多……
難怪他不好相處,康沐芸心酸酸的,天生的同情心有泛濫。
思緒專注的她,雙眸只看著里自己幾步遠的季維澧,沒留意腳步,直接走下長廊階梯,要往他的方向走去,壓根沒注意到地上的東西,一腳踩上硬核仁後,她一怔,但下一腳跟上來了,雙腳一滑溜,她嚇得猛低頭,急急的伸開雙手想保持平衡,可整個人仍是搖搖晃晃的撲向季維澧!
她臉色大變,拚命揮舞著雙手,「快走開!」
聞聲,季維澧不明所以的轉過身來。
完了!她一臉驚恐的撲向他,整個人撞進他的胸膛,又因為腳仍踩著滑動的中藥硬核仁,根本沒辦法站直,連帶將他也給撞開了。
「砰」地一聲,季維澧整個人平躺在那一顆顆硬死人不償命的硬核仁上,痛死了,還成了她的墊背,他呲牙咧嘴,痛到差點罵出聲,沒想到,她竟敢比他先喊疼。
「噢!」她痛呼一聲,只因為下顎硬是撞向他硬邦邦的胸膛,下巴差點都沒了。
其他僕佣們早已停下手邊的工作。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
「起來!」季維澧咬牙怒吼。
她驚慌的點頭,「是。」她掙扎著,好不容易踢開硬核仁踩著了地,正要起身時,頑皮的硬核仁仍讓她的腳滑了一下,無法平衡的又跌回季維澧身上,更慘的是,她的唇就壓在她炙熱的唇瓣上,她窘迫的瞪大了眼。
管事及僕佣們是又驚又羞有尷尬,紛紛轉開臉,假裝在做事,但有強忍著笑意偷瞄。
「該死!」
季維澧毫不憐香惜玉推開她,她便往後跌坐在硬核仁上,痛的她馬上彈跳起來,但又差點滑倒,糗斃了。
到底在干什麼?!季維澧沒好氣的起身後,惱火的一把揪住她的手臂,將摔摔跌跌的她拉到一旁的平地上。
康沐芸這時發現男人跟女人真的很不一樣,即使他是破著腳的,但她踏步仍穩,抓地力強,不似她,像踩在滑不留丟的雪地上,站都站不穩。
他冷冷的瞪著粉臉漲紅的她,卻不說話。
她猛吞口水,拚命彎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第2章(2)
「你到底來這里做什麼?!」他的口氣很不好。
「就是不知道要做什麼。」她的口氣才無奈呢。
他抿緊了唇,看著那些明明在做事,實則豎直耳朵听的僕佣們及管事,「你們都離開。」
「是。」
所有人離開放下手邊的工作,快步離開,不過,眾人離開前,仍偷偷多瞄了少主一眼,對一個新婚的男人來說,他的表情實在不好,雖然,這是在他們的預料之中。
偌大的院子里,現在只剩下他們兩人,氣氛凝重,靜悄悄的。
季維澧沉沉吸了口長氣,壓抑住怒火,「不知道做什麼?!我看你的手,就知道你過得很辛苦,現在好命了,為什麼還一定要找事情做?!」
「像個廢人有什麼好?」她一臉受不了的看著他,「少主……」
「夫君。」他冷冷的糾正他的稱謂。
「是,夫君,請你找點事給我做,我天生勞碌命,要我敲著二郎腿兒叫這個叫那個來伺候,我會生銹的。」她不是不惜福,而是也想幫她做點什麼。
見她一臉認真,他的心陡地一震,「你真不怕我,是嗎?」他突然有點佩服她的勇氣。
「相信我,比你凶惡好幾倍的人,我看多了,何況你是長得這麼好看……呃……」說出來了!她的粉臉倏地漲紅,她是犯了花痴嗎,笨蛋!
就完了臉色一稟,捫心自問,有多少姑娘一看到她的神色就嚇到渾身發抖,而她竟還能大咧咧的稱贊他的外表?!
四目膠著,她困惑低頭,他才意識到自己盯著她太久,他驀地轉身,走到剛剛被她一撞,掉落在地的賬本旁,將其拾起後,轉身看著又一次盯著瘸腳的康沐芸,他立即扳起了臉,「你就不能自己找事做,別來煩我嗎?」
「可以是可以,但要是一下子露餡了,可不能怪我。」她其實也是很好商量的。
他濃眉一皺,難以置信的瞪著突然笑開的康沐芸嗎,「你這女人在威脅我?」
「什麼叫這女人?!口氣不必這樣吧,再說,被女人退婚又有什麼了不起……」
「閉嘴!」季維澧臉色陡地鐵青,他最恨別人在他面前提起這件事,因為通常不是同情,就是在嘲諷他的可悲。
「我可以閉嘴,但請夫君先找事給我做,我什麼都能做,除了「閑閑無事」。」
他怒不可遏的瞪著她,她也直視著他,兩人對峙許久,你不也要我以這樣的身份留下來?!「她點點頭,勇敢的反問。
所以,賴他是應該的,他不得不承認她比她的外表看來還要更膽大妄為。「好,那麼,給你一件事,在做完之前,別來煩我。」
「可以。」她笑,就說她很好商量嘛!
他的視線定在她身上久久,似在思索什麼,接著突然轉身,「你在這里等著。」
他直直的朝前方的門堂走進去,穿過中庭,進到一門廳,空氣中充斥的全是淡淡的藥材香,這里是要出倉儲之處,樓上兩層、地下一層,而這個樓面有一大片的黑木書櫃,櫃上排滿古今中外各種藥材書卷,他面無表情的走上前,一眼看中的就是那一排有關款冬的書籍。
再過半個月,又是款冬開花的日子,這一次上山,一樣凶險難料,她既然已是季家人,至少得知道身為季家人所肩負的責任!
毫不猶豫地,他抽出其中一本最厚的書就往外走。
院落里,管事正好領了一對父子前來,沒想到不見少主,只有少夫人蹲在地上,無聊的把玩著讓她跌了好幾回的硬核仁。
康沐芸一見到三人,連忙直起腰桿,站起身,朝他們一笑。
避事恭敬的行禮,再向這對父子道︰「這是我家少夫人。」
這對父子一听,急急行禮,「夫人好。」
「你們也好。」
她也急急回禮,管事見狀,先是一愣,接著忍不住想笑。
「你們要找少主嗎?他等會兒就回來了——還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嗎?」念頭一轉,她笑盈盈的看著這對樸拙靦腆的父子,兩人的衣服上都有補丁,跟她先前的衣服一樣,特別有親切感。
案子倆怎麼也沒想到美若天仙的少夫人會對他們笑得如此燦爛,兒子害羞的低下頭,倒是年過三十的父親在驚愕之後,又有些惶恐,「我們是特地來謝謝少主,我兒子的病已經好了。」
看她一頭霧水,管事貼心的低聲為她解惑。
原來有些窮苦人家沒錢看病買藥,少主就言明,只要有困難的人到城里藥堂簽下欠據,日後再還即可。
只是欠據這個動作也只是讓那些窮人家能有尊嚴看病借藥而已,少主早已交代不準催債,也不準提及未清之債,甚至一年過去,便主動燒毀欠據,免得他們積欠太多,不敢再上門。
真是個大好人,難怪季維澧會說上天欠他一個公道,不過,他活過來了呀,這也算是好心有好報嘛!
「少夫人,呃,小的名為張三,沒讀過書,目前在升來客棧當小二,」他困窘一笑,「雖然是個粗人,但我想說,少主是個很善良的人,請少夫人一定要好好待他,如果可以,陪他進城,他會知道城里的人不在乎他腿瘸,一樣尊重他、感謝他。」或許因為她的笑容太溫暖,張三憋了許多的話就一古腦兒的全說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