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彥平。」
他回頭一應。「叫我干麼?」
「話多。」牟長嵩拿起放在茶幾上的桂花甜糕往他嘴里一塞。
「我……咳!咳!你想謀殺我呀!你明知道我最討厭這些甜的軟的東西。」軟綿綿的令人作惡。
「這是在告訴你小心禍從口出。」有些人不小懲一番是不知改進,適當的教訓有助改正。
撇了撇嘴,溫彥平嘀咕了兩句。「我以為你看上的是唐府那一位嬌嬌女,伯母不是老掛在嘴上?」
「你弄錯了,從來就不是她。」牟長嵩眼含柔意地看向懷里的小丫頭,手指輕撫她軟軟的耳垂。
「難道是她?」溫彥平實在不敢相信,雲雀與鴻鵠有天壤之別啊。
「汝非魚,不知魚之樂。」他看她就是順眼,老是情不自禁地想多看兩眼,越看越移不開視線。
一眼瞬間,情根深種。
「你是當真的?」他錯愕。
「我看起來像在開玩笑嗎?」以他商人本質從不做無用的事。
原來再聰明的人也會做傻事,「伯母不會同意的。」
「我會說服她。」娘親從來不是難以跨越的鴻溝。
其實唐氏被兒子半騙半哄的送到廟里吃齋念佛,她也看出兒子真的不想和唐府結這門親,在看見他把哭著不肯離開的唐若嫣打包送回唐府後,她更對此斷念了,兒子想怎樣就怎樣吧,只要他肯成親就行了。
「你……」
「你們不要當我的面討論,好像我不存在似的,我耳朵沒聾,眼楮沒瞎,嘴巴還能說話,你們一句來一句去的嫌棄我,我有那麼差嗎?」好不傷人。
如果把她屋子的玉石首飾和擺飾拿去變賣,她少說也是有數萬兩身家的小盎婆,買間鋪子玩玩也能當東家。
成語雁不想開口,她還是習慣低調做人,不做出頭鳥,可是兩個男人旁若無人的說起她的長短,她雖想漠視,卻掩不住鑽進耳朵的聲音,讓人忍不住想打斷。
「誰敢嫌棄你,我打斷他雙腿。」牟長嵩意有所指地看了莫名打了個寒顫的溫彥平一眼。
「你就會哄我,把我哄得越來越笨。」她嬌嗔道。他什麼都替她想好了,不用動到腦子的她會怠惰。
「笨一點好,府里有我一個人聰明就好。」
成語雁微嘟小嘴,對他的歪理向來不予理會。「你們談好了,我回屋里收拾收拾,很多東西得帶齊。」
「她要收拾什麼?」
「我們明日要出趟遠門。」
他倏地傻住。「你們要出門?」那他來干什麼,送行嗎?
「是呀,到鳳凰山。」希望近日別下雨,山路易滑。
「去做什麼,山里有什麼好玩的?」
牟長嵩朝成語雁揮揮手,讓她去做自己的事,不用管兩個男人,「找玉石。」
「找玉石?」為什麼他听起來有點不對勁。
「誠王親自到我的玉行石下訂單,要一尊六尺高、三尺寬的玉觀音,說是要給京里太後的壽禮。」有客下訂,鋪子還不能不接這單。
「玉觀音?」
「還指定要龍石種翡翠。」玉佩大小的都難尋,何況是仿真人尺寸,他怎麼不干脆直接派人殺他全家算了。
「他瘋了嗎?」太後的壽辰不到一個月,哪趕得及。
「不是他瘋了,而是讓我知道得罪他的下場。」若是未能及時送上,玉石行多年來的信譽將毀于一旦。
「好,我陪你去。」舍命陪兄弟。
「我也要去。」
門外跑進來一位紅著臉的嬌媚女子,兩眼亮得發光,牟琬琰是哪里熱鬧就往哪里湊的性子,不落人後。
第11章(1)
「……啊——這是什麼爛地方,路難走又蚊子多,到處是快把人淹沒的雜草,連條象樣的羊腸小道也瞧不見,前面真的有路嗎?不會是斷崖殘壁,走投無路吧……」
牟長嵩一行人只帶了兩名扛行李的隨從,其他的丫頭、婆子、小廝一律不帶,輕裝簡從上路。
人事的精簡是為了預防危險,人少一點才好安排,前後一目了然,便于照料,行進隊伍若是拖得太長,在于時間上便是一大耽擱,更別提野外的食宿,要照顧一堆人不容易。
溫彥平善于探勘,所以走在最前頭。
當初他就是走到山里迷路了,正好巧遇要上山探玉的牟長嵩,兩人剛認識的頭一年互看不順眼,是接連著好幾次在山上相遇才結為莫逆好友。
而居中走的是牟長嵩和成語雁,他們步伐穩定,神情像是來踏青般輕松愜意,一個走慣了山路,如履平地,一個是丫頭出身,做慣了粗活,兩人對上山這件事表現得很輕松平常。
不過是多走了兩步路而已,山里看風景,听听鳥語、聞聞花香,再費點勁找尋新礦脈,采集新玉雕刻成佛像。
他們都知道誠王下單的用意便是刁難,明知辦不到卻強人所難,以王爺的身份強行下單,預付萬兩白銀指定要龍石種翡翠,水頭要足,質地光滑細膩,入手溫潤且細致。
上品龍石種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品,還要求六尺高、三尺寬,即便是皇宮內院也找不到如此珍稀的極品,何況是民間百姓家。
他們是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登上山勢奇峻的鳳凰山,純粹是踫踫運氣,得之我幸,正可交差,如若不然,那也只有听天由命,拿出牟府的一半家產做為賠償,暫渡難關。
可是一行六個人,牟長嵩和成語雁還是覺得人太多了,尤其是專扯後腿的牟琬琰,她不僅走得慢不說,老是落在隊伍後頭,還不停的抱怨這、抱怨那的怪她大哥不許她帶丫頭來服侍,還吵著要坐轎子,嫌路不平。
所有人都很想回頭應一聲︰大小姐,我們是走在山路上,不是城里的石板大道,路面崎嶇,凹凸不平才是正常,有誰看過山里的路是平的,能讓雙輪馬車順利通行。
「什麼走投無路,你到底會不會說話,喏!這不是路嗎?你是眼拙還是天生短視,只瞧得見腳下的繡花鞋?」
溫彥平沒好氣地回頭說,他沒瞧過這麼蠢的千金小姐,上山當上香的穿著繡花鞋,中看不中用。
其他人穿的不是厚底棉鞋便是羊皮靴子,再不便是功夫鞋,唯有牟琬琰腳下的是緞面瓖銀月珠子,繡上繁復花鳥圖樣的緞鞋,鞋底薄薄的一層,指甲大小的石子就能扎得她哇哇大叫。
見她受苦的成語雁不忍心,好幾次都想跟她換鞋,但是每一次都被牟長嵩拉回,說她腳小,兩人的尺寸不合。
對于牟琬琰一直發出痛苦的慘叫,牟長嵩冷眼旁觀,打算給驕縱成性的妹妹一個切身的教訓,讓她知道不是什麼熱鬧都能湊,要評估評估自身的能耐,不要沒本事還胡攪蠻纏,以為所有人都該順著她的意。
牟長嵩是故意讓牟琬琰跟上山的,他要讓她知道牟府的玉石生意並不好做,為了維持玉石行的玉石不斷貨,以及府里龐大的開銷,得付出多大的心血。這些都不是憑空得來的,成功是需要流無數的汗水,財富是因努力而累積,從未為牟府付過一分心力的人沒資格喊苦。
「你才是瞎了眼,那哪叫路,我只看到石頭縫旁連老鼠都過不去的縫隙,你有本事變小鑽給我看呀!我就不信那能走得通。」連個下腳處都沒有,連片草葉都能割人。
遇到蠻不講理的刁蠻女,滿身草屑的溫彥平冷哼,不屑地說︰「請問誰會上山開路,你牟三小姐嗎?獸徑就是我們的路,循著它們走過的路線更好在山上行走。」
她到底懂不懂他們上山是干什麼的?他不懂玉,但懂山勢,能將他們帶往安全地帶而不遭受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