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遠侯世子風塵僕僕的趕來,還沒說上幾句就捉起桌上的茶壺往嘴里灌茶,等灌了約半壺茶後才豪邁地用手背拭嘴,神情像累了幾夜沒睡似的,很是滄桑。
他不是別人,就是一年前賴在牟府不走的溫彥平,因為府中二老催婚的緣故,老是東躲西藏的借住友人家。
其實他的朋友一點也不想收留他,白吃白喝不說還是找麻煩的高手,別人不惹上他,他先看別人不順眼,一言不和就捅出簍子了。
他目前正在被追殺中,因為接了某位苗寨姑娘的繡球,他拒不成婚,很灑月兌的扭頭就走,姑娘家有七位體形壯碩的哥哥,有著上山打老虎的氣力,揚言他若不從就砍了他,因此溫彥平正在逃命。
「閣下還活著我也挺意外的,我以為你墳上的青草已長至半人高。」果然是禍害,禍害遺千年。
「少咒我,你死了我還死不了,我說好了給你添土,等你骨頭化成灰了我再到奈何橋上找你。」
騎了幾天的馬,累死了,腰酸背疼的,真該找個人來捏捏。
有個丫頭模樣的小泵娘閃過溫彥平眼角余光,他招手要人來捏捏肩,誰知那人視若無睹的走過去,他微怔的撓撓後腦杓,心想自己還算英挺俊俏吧,怎麼沒瞧見呢!
大概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丫頭,全是鼻孔朝天,用下巴睨人的家伙,連他這個世子爺都不放在眼里。
「阿蘭娜沒找到你?」那他還能多活幾日。
一提到他無緣的未婚妻,他打了個冷顫。「別提驚悚的事,我不想作惡夢。」
「你讓人作惡夢的事也沒少做。」活月兌月兌的鬼見愁。
他故作哀怨的一睨目。「我是為了你快馬加鞭地趕赴玉城,你不能給我個和善點的臉色嗎?」
牟長嵩將他搭肩的手撥開。「我還活著,那就表示我是長命百歲的命格,閻王還不想收。」
「唉!身為朋友的我為你擔憂得日夜難眠,你卻雲淡風輕的悠哉度日,看得我好不平衡,好心酸。」他為春燕築巢夜不眠,春燕卻早已餃泥棲別枝。
「他目前還不敢動我,東北的魏將軍盯他很緊。」他一向軍民合作,冬衣送得早,糧草美酒不斷。
當商人要八面玲瓏,廣交朋友總沒錯,平日雖不聯絡,危急時還能丟出兩把刀救救急。
「你跟剛正不阿的魏不平也勾搭上了?」他未免太神通廣大,連又臭又硬的石頭也搬得動。
有錢能使鬼推磨,守疆的將士最缺的是糧草和戰甲,牟長嵩每年都會送上幾大車,名義是慰勞,畢竟先和打仗的將士打好關系,日後若有個剿匪或敵軍圍城什麼的危難,人家來得也快些,這叫未雨綢繆。
不過溫彥平會說他這叫狡猾,利用人性圖利自己。
「注意你的用詞,我不想打爛你一口好牙。」是肝膽相照,魏不平的耿直性子值得他交往。
「好吧,我不說廢話,直接了當說重點,你知不知道誠王是有仇必報的小人,他絕不會容許別人在他身上佔便宜而不付出點代價。」他是名符其實的真小人,專在人背後使陰招。
「我曉得。」他已經見識過了。
「那你還和他對上?」簡直是找死,愚不可及。
「他先找上我的。」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有錢令人妒。
「他找上你?」溫彥平眼神古怪的將他上下看了一圈,不懂志在廟堂的誠王怎會找上一名商賈下手。
「因為我富可敵國。」他自嘲。
溫彥平不耐煩地揮手。「說點我听得懂的。」
「他看上我牟府的玉石生意,以及鳳凰山上那幾條藏量頗豐的玉脈,銀子從來沒人嫌多。」
溫彥平了然地點頭,表示明白。「為什麼他不找別人?」玉城的商人何其多,為何偏偏找上最難啃的那一個。
「他有個好丈人。」
溫彥平一怔。「寧國公不是作古了?」
誠王妃出自寧國公府。
牟長嵩好心的解釋。「小妾的。」
「喔,還真是枕頭風作祟呀!」他真是倒霉。
「無妄之災。」想避也避不開。
「老丈人是誰?」居然連他這塊硬骨頭也敢吞。
「姓衛。」他提供線索。
溫彥平想了一下,玉城商人他還真認識不少。「老和你打對台,揚言要取代牟府的那個衛府?」
「好像沒第二家姓衛的有那野心。」玉城商人不少,但家大業大到想將牟府取而代之的大戶卻不多。
「要不要我讓我姊夫滅了他?」這是輕而易舉的事。
「你指的是誠王還是衛家人?」兩者都讓人不愉快。
溫彥平斜睨他一眼。「別開玩笑了,我能滅誠王嗎?當然是姓衛的。」
「那就別麻煩晉王了,他猖狂的事做太多也是苦惱得很。」樹敵太多,幾乎沒有朋友。
溫彥平的大姊和他相差十歲,他是府中麼兒,也是唯一的嫡子,長姊十五歲嫁給當時已十九歲的八皇子——如今的晉王,他們是皇室中少見的恩愛夫妻,晉王僅晉王妃一妻,未有側妃和妾,有人傳他懼內。
「反正他就是個沒人性的,少做幾件殺人放火的事也不會讓他變得慈眉善目……喂!你這個丫頭是怎麼回事,老在我面前走來走去,沒瞧見爺的茶沒了嗎?還不上茶。」怎會有這麼笨拙的丫頭,連侍候的活也做不好。
「咦,你叫我?」什麼沒人性,是哪座山頭的土匪?听話听一半的成語雁滿臉納悶,她手上還拿著剪花的花剪。
溫彥平很自負的指著她的鼻頭。「你不要妄想勾引我了,以你這樣的姿色爺還看不上眼,灶房燒火去吧!」
「我才沒……」鬼話要到陰曹地府去說。
「她要勾引也是勾引我,沒你的分。」清冷的低笑聲從牟長嵩口中逸出,他伸臂勾住不盈一握的小腰,將她拉入懷中。
「你……你們……」他驚得跳起來,猴兒似的兩眼睜如銅鈴。「你眼光幾時變得這麼差了?」
掬玉、洗玉幾個要比她漂亮多了。
驀地,溫彥平忽然想到他似乎沒瞧見那四道窈窕若柳的身影,她們很勤勞,每回他一到就送上熱茶和熱巾帕。
「而你的眼光一向沒好過。」
「喂!不要說話這麼惡毒,我可沒嫌棄她配不上你,只是沒想到……」歪脖子樹也有人中意,這句話他沒說出口,怕挨打。「不過她看起來有點眼熟,我好像在哪見過……」他一時想不起來,但真的覺得似曾相識。
「小雁子原本是我梨花院的丫頭,你見過她不足為奇。」沒見過才奇怪,他一向將牟府當自己府邸。
「不對,不在府里。」溫彥平有個令人氣結的性格,那就是凡事定要追根究底,不找出令他困惑的癥結不罷休。
他兩顆眼珠子骨碌碌地轉呀轉,一點也沒有在意男女有別,左瞧右瞧,上看下看,轉個圈繼續看。
「看夠了沒,我未過門的妻子是你能打量的嗎?」要不是他並無惡意,那雙賊兮兮的眼楮休想保得住。
「別吵我,我快想起來了……」他太專注在一件事上,錯過某個相當重要的訊息。「啊!我想到了,就是那個用五十文賭石的小丫頭,她那時候小不隆咚的,還瘦巴巴……」
「夠了,你可以住嘴了。」他的小雁子不是別的男人能隨隨便便掛在嘴上的。
但是,有人就是听不懂人話。
「哎呀!變化好大,那時看她就是干干癟癟、瘦瘦小小的,皮膚還挺黑的,個頭還不到我肩膀呢!一副受氣小媳婦模樣,連童養媳都比她好看……」沒想到小丫頭有了大造化,穿戴都有模有樣的,現下人長高了,也變得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