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我陪你。」
她輕點頭,正要朝馮玨的院落走去,突地听見馬蹄聲,她驀地回頭想瞧瞧那是不是要進莊子的,可動作太大,腳步一個踉蹌,多虧李魁眼明手快地托住她。
幾乎同時,馬匹急馳進了莊子,就在他倆幾步外停下。
來福一抬眼,驚見是馮玨,不禁喜出望外地喊道︰「二爺!」
馮玨面無表情地瞪著懷抱她的李魁,目光陰戾得教李魁趕忙松開手。
「二爺,你怎會來了?」她走到馬兒邊,仰著小臉問。
馮玨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物品,落在她拎在指尖的釵,再緩緩地看向李魁。
李魁無奈地嘆口氣。「來福,你先將那些東西拿回房吧,二爺現下趕來,肯定是來與咱們同樂的。」
「是這樣嗎?」
馮玨不語,只是擺了擺手。
「等我喔,二爺,我一會兒就來。」
瞧她抱著物品奔跑,馮玨皺起眉低吼道︰「別用跑的。」
聞言,來福馬上乖乖地用走的,只是走得又急又快。
瞬地,莊子入口處這兒,只剩下兩人。
半晌,馮玨不悅地低聲問︰「你倆在這兒做什麼?」
「其他人在前頭廣場慶元宵,我正要找來福一道去,喝幾杯黍酒暖暖身。」
「李魁,我很看重你,但我不允許你靠近來福。」
面對他年少卻懾人的氣勢,李魁不揚笑,「二爺這意思,是打算和來裐私訂終身了?」
「與你何干?」馮玨眸色冷沉,居高臨下地瞪視著他。
「二爺可想過,來福失憶著,但也許她已經許人了,又也許她已經出閣了?」
馮玨頓了下,仿佛壓根沒想過這個問題。
「又也許,有朝一日她恢復記憶了,才發現自個兒做了錯誤的決定?」
「何來錯誤的決定?有我在,她……」
「二爺似乎忘了己身有多尊貴,皇商馮家所迎娶的正室,甚或妾室出身都要講究,一個來路不明的來福,要如何踏進你馮家的門?」不是他從中作梗,而是他倆壓根不配。
馮玨握緊了韁繩,一句話也反駁不了。
如果他要繼承皇商之位,來福是絕對進不了馮家的門,可他不要取舍,他會得到皇商的頭街,成為家主之後,他自個兒的事自個兒安排,誰都不準插手。
「我與她的事輪不到你置喙,該怎麼做我心底清楚。」
「二爺不會辜負來福?」
「與你何干?」
「不管怎樣,二爺得派人去尋來福的家人,至少得先確定她到底許人了沒有,不是嗎?」
「說夠了沒?」
李魁長嘆了口氣,又再提醒道︰「如果二爺真是看重來福,那麼就讓管事和莊頭們都知曉,省得莊子里的年輕人老是到她面前獻殷勤。」
馮玨微眯起眼,想起她懷里抱著的東西。
「方才來福手上拿的,沒有一樣是我贈與的,莊子里的人以感謝她救了這批萊菔為名義,讓年輕人得了贈送物品的借口,有衣有裙也有釵,來福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這事二爺得要自個兒看著辦,我就先走一步了。」
馮玨眸色復雜地目送李魁離去,隨即躍下了馬,朝自個兒的院落而去。
來福將抱在懷里的東西隨意往桌面一擱,回頭就要離開,豈料門一開便見馮玨太步走來,她欣喜的喚道︰「二爺。」
馮玨瞅她一眼,隨即環顧房里多添了什麼,又走到桌前翻看著物品。
「二爺怎麼了?」她跟在身旁,不解地問。
「為何你收了這些東西?」他拿起銀釵質問道。
「我……那是管大娘要送我的,我本是不想收,可是管大娘的兒子硬是塞到我手中就走了。」
「你不知道男人送女人簪釵意味著什麼嗎?」
「我知道,可那是管大娘送的。」
馮玨閉了閉眼。「你是存心讓人不好過的嗎?」
來福愣愣地瞅著他。能再見到他,她恁地欣喜,可他一來就發脾氣……「我不是故意要惹二爺生氣,這些東西,我明天就拿去還。」
「給我放著,我處理。」他重重地將東西壓放回桌上,隨即拉著她往外走。
他走得又快又急,壓根不管她跟不跟得上,直到她踉蹌了下,他才趕忙回身將她摟進懷里。「沒事吧?」
她吶吶地道︰「沒事……二爺不要生氣。」
听她的嗓音噙著濃濃鼻音,馮玨微微拉開距離,捧起她的臉,只見她早已淚流滿面。「別哭……別哭。」他一路趕到豐水莊,可不是為了瞧她掉淚的。
她低聲抽噎著。「可以將二爺給盼來,我真的很開心,可二爺卻不開心。」她的滿心歡喜像是被兜頭潑了桶冷水。
他心疼的再次將她攬進懷里。「都是我的錯,都是我不好……我要不是想你,又怎會趕在元宵前回莊子?」
「可我不懂二爺為何不開心。」
馮玨抿了抿嘴。「我送你的鞋,你再沒穿過,可你卻一再收下別人的禮,哪怕是大娘的心意,可是交到你手中的是男人,不管怎樣你都不該收,你該要跟他們說,你已與我定情,不能再收他人這禮。」
來福猛地抬臉,豆大的淚珠還噙在眸底。「我們什麼時候定情了?」
「你……我要回京之前不是要你等我了?」他有些羞惱地道。
「可你沒說喜歡我。」
「不說你就不曉得嗎?」他連耳垂都泛紅。
「我不曉得啊。」
馮玨直瞪著她,直覺得眼前的狀況比與商家斡旋還棘手。
「二爺喜歡我?」她怯怯地問。
「這還需要問嗎?」他低吼著,以掩飾懊惱和羞意。
「喔。」她應了聲,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听著他又急又快的心跳聲,一閉上眼,喜悅的眼淚便滲進了他的衣料。
馮玨緊擁著她,啞聲低喃,「為了能回莊子,我可是費了不少功夫,可一回來就見你和李魁走得近,又見你手上拿了釵,以為你收他給你的釵。」滿心期待趕來,卻見她被李魁抱個滿懷,要他如何不惱。
「不是……」
「我知道。」他緊摟著她,不讓她瞧見他現在的窩囊樣。
瞧他沒個沉著,連他自個兒都覺得沒出息,可偏偏她就是能如此左右他,教他因為她的一舉一動心思惶然。
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余光瞥見爾剛已經隨後趕到,他稍稍拉開她。「走,廣場那頭正熱鬧著,咱們一道去。」
「嗯。」
馮玨佔有性地握住她的手,帶著她來到廣場。
此刻大半莊子里的人都到了,在廣場上升火,擺上酒菜,有人唱歌有人跳舞,好不熱鬧。
而當有人瞧見馮玨時,驚喊了聲二爺,大伙兒全都回過頭,再見馮玨牽著來福走來,眾人突地都明白了。
有人扼腕,有人嘆氣,只有李魁在旁笑啜著黍酒。
馮玨要來福坐在自己身旁,替她布菜,讓莊子里的人都明白她是他看上的姑娘,要他們絕了心意。
可來福哪里明白他的心思,只滿心歡喜有他作陪,開心地吃菜飲酒,直到醉到身子都歪了,馮玨才當著眾人的面將她打橫抱起。
「你們慢慢玩,盡興點,我和來福先回房。」
這話說得夠白了,徹底毀了來福的清白。
爾剛在後頭听得眉頭輕顫著。就知道,二爺一回京,得閑就買鞋買衣,甚至還找了幾匹上等的布料,全都是姑娘樣式的,那時他就知道不妙了,可如此也說得通二爺對來福為何這般好。
第六章 互訴情衷(2)
回了房,馮玨腳步有些虛浮地將來福安置在床上,他是要回自個兒的房,誰知臨走前她竟揪住了他的袍角。
「嗯?」他帶著幾分酒意在床畔坐下。
「二爺何時要回京?」
「再幾日吧。」近日父親身體有恙,他無法在莊子里待太久。
「喔。」
「你再忍一下,待他日我掌了權,我就帶你回京。」他盤算好了,等他繼任皇商一職,他就馬上迎娶她,身為家主的決定,他看誰敢違抗。
「要很久嗎?」
「我不會讓你等太久。」父親身子不適,勢必要先交出大權。
「二爺真的要我?」她醺然的眉眼帶媚,又笑得幾分傻。
「嗯。」他直瞅著她一開一閉的粉唇,對她到底說了什麼,听得不是很真切,現在的他只想……
「二爺到底喜歡我什麼呢?」
她話音方落,他的唇已經覆上,她愣了下,沒有抗拒地任由他親吻著。
他只是想親親她,但酒意伴著思念在體內發酵,教他渴求得更多。
張眼,初醒的來福有著幾分恍惚,眨了眨眼,卷著被子想再睡一會兒,可是想翻身之際卻發覺有人從背後環抱住自己,她嚇得回頭望去,見是他,先是疑惑他為何會睡在她房里……
水眸飄動了下,她慢慢地拉開被子一角,她用力回想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卻什麼都想不起來。
她只記得昨兒個她和二爺都喝了不少酒,後來……
「醒了?」
身後傳來他初醒的啞嗓,讓她莫名心跳加速,只能胡亂應了聲。
「身子還好嗎?」他柔聲問道。
「嗄?喔……呃,還好。」除了渾身像是被雷劈中以外,應該沒什麼問。
所以說,她是真的跟二爺行周公禮了?
「起得來嗎?」
「可以。」她努力不讓聲音顫抖,可這對她實在太難了。
喝酒真是會誤事的,酒後真是會亂性的!哪怕她和二爺彼此有意,也不該在成親前就圓房……實在太出格了。
忖著,她感覺身後的他坐起身,扯動她身上的被子,教她壓根不敢回頭看他。
「會兒我要去疏郢城,你跟不跟?」
「跟!」她毫不猶豫地道。
「來福。」
「嗯。」
「讓我瞧瞧你。」他湊在她耳邊低喃。
她羞得拉起被子蒙住臉,覺得她現在要是看他,她的心一定會停止跳動。
「來福……」他柔聲低喃。
「二爺。」她羞赧欲死地偷覷他,隱約記得他是怎麼吻她,又是怎麼……不行,她不能再想了,她快不能呼吸了。
「一會兒我讓爾剛備熱水,沐浴後,咱們就去疏郢城。」
「嗯。」
「等等你就換上我給你買的衣裳。」
「嗯。」
馮玨直瞅著她緋紅的肩頸,一陣心旌動搖,他強迫自己起身著裝,不敢再多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