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凝重地顰了眉頭,說︰「既是如此,這個孩子必定要安然順產才行。」
「這種事,也只能盡人事听天命,哪有‘必定’之理。」
「如果她沒順產,怕又會生出麼蛾子。」
皇後眉宇間現出一絲郁色。
「姊姊的意思是……」「怕是她利用機會打下一竿子人呢。」
「我早就料到這種事,連半步也不踩進她的宜禧宮,不送禮、不探視,只讓人口頭傳去幾句吉祥話。」
「避禍避到這等程度,也不怕人家說你摳門。」
皇後失笑。
「我既不是皇上跟前的紅人,膝下又沒皇子可以撐場面,日子本就過得清省,摳點兒也是為了以後日子好過。」
德妃跟著開起玩笑。
「怕什麼呢,你還有萱兒。」
皇後覷一眼李萱。
「丫頭片子嫁了人就一心向夫家,哪還會想著娘親。」
德妃跟著編排兩句。
這話惹出李萱一張大紅臉,她不依道︰「誰說的,我就是會想著、顧慮著皇後娘娘和母妃,您們等著看好了,日後我定會掙很多銀子給您們養老。」
掙銀子?誰會指望女兒做那種事,別說女兒,便是兒子她們也不會這般指望,不過瞧她說得認真,便好笑地接下話。
「你要怎麼掙銀子?」
「我不是會一手好繡活嗎?」
「咱們萱兒不想當公主,倒想當繡娘了,行!本宮來當你第一個客人。」
皇後笑道。
「姊姊這話說得順,日後若讓人曉得二皇子的側妃得靠繡品賺銀子,看你這個婆婆顏面要放在哪兒。」
「面子哪有里子重要,萱兒,多掙點,婆婆日後吃香喝辣全仰仗你。」
她們三人說說笑笑間,把淑妃那個話題給揭過去,她們心里都明白,淑妃比她們更想要這個孩子,自會上心留意,防著別人下手,只是沒想到,如今卻……不知這時候,該不該往宜禧宮去探探情況?「雪雁,你到……」李萱話未說完,雪雁搶先一步回話。
「公主放心,娘娘已經讓人上宜禧宮探消息,馬上就會有回音。」
李萱點點頭,眉頭深鎖,腦子飛快轉動起來。
淑妃小產,是真的小產還是被人動手腳?那個宜禧宮防得滴水不漏,別人想動手腳怕也不容易,會不會是她自導自演?可她怎麼舍得孩子?難道孩子早已保不住,她便趁此機會謀得所求?前陣子最受恩寵的婉貴人,夜里被幾只野貓所驚導致滑胎,皇上大怒,怒責皇後娘娘沒掌理好後宮,一邊將婉貴人晉了一級以示安撫,一邊將後宮大權分出一半給了惠妃和賢妃,那次淑妃因為要安胎,沒有得到半點好處,難不成她會趁……想到這里,李萱再也坐不住,放下繡物急急往外頭奔去,恰好遇見從外頭要進門的德妃。
「萱兒。」
李萱見德妃神色倉皇,連忙上前執起她的手問︰「母妃,是真的嗎?淑妃真的小產?」
「應該沒錯,太醫全聚到宜禧宮,現在連皇上都驚動了,王順公公來報,說是皇上移駕到慈禧宮去了。」
慈禧宮?李萱眉頭糾結,眼底閃過冰寒,果然哪,淑妃想把這把火引到皇後身上。
真是好心機、好盤算,刻意挑準這個時機行事,如今大皇子到南方辦差,二皇子到京郊練兵,待皇上發落完,他們便是快馬加鞭趕回宮也已經來不及改變什麼。
如果淑妃能夠把時間算得如此精準,是不是代表她肚子里的孩子早就不好了,只是勉強用藥吊著,卻刻意演出一片平和安寧的景象,然後相準時機出手抹黑皇後?李萱想的事,德妃也已料到,沒想到她們千防萬防,還是被人覷了個空。
事到臨頭,也只能硬著頭皮迎上前了。
「萱兒,咱們走一趟慈禧宮吧。」
德妃嘆道。
「等等,我先寫一封信。」
李萱思索片刻,回道。
雪雁飛快擺紙研墨,她提起筆草草地在紙箋上頭寫上幾句話,封好信箋,從匣子里拿出幾支金銀簪,再將里頭的銀票、碎銀全取出來交給雪雁。
她說道︰「你把這封信送到二皇子手上,一定要親自面交,千萬別透過別人的手。
說不定你一出安禧宮就會被人盯上,所以你先別急,等我和娘娘出門後再找個藉口去找王公公,王公公身懷武藝,你們等天黑再尋隙離宮,這段時間不管听到什麼都別回來。
出宮後先買身平民百姓的衣服換上,信送出去,也別急著回來,除非是二皇子讓你們回來。
明白嗎?」
「明白。」
李萱朝德妃一點頭,這才領著幾個宮女迅速往慈禧宮而去。
方靠近,她們便見到數十名宮衛將慈禧宮團團圍住,心頭雙雙陡然一驚,這回果然是淑妃算計上皇後娘娘了,她和德妃互視一眼,深吸氣穩住心,兩人一前一後往慈禧宮里走去。
走進慈禧宮正廳,見到數名宮人跪在下首,皇帝正坐在大堂中央,皇後坐在一旁,臉色鐵青地望向皇帝,而惠妃、賢妃以及臉色慘白,看似虛弱的淑妃坐在椅子上,每人心中各有思量,誰也不開口,大廳里是一片教人驚心的靜默。
李萱扶著德妃走到皇後身邊的椅子坐下,自己站到皇後身旁,悄悄地握住她的手,給她一個眼神示意。
皇後點頭微微一哂,是啊,怕什麼,她還有敬鏞、旭鏞呢,便是要造就冤獄也關不了她太久,兒子一回來自會為她平反,區區幾天苦頭,她還熬得過。
不多久,兩名宮人快步走上前,她們雙雙跪地,將搜出來的東西呈上。
那是一包用油紙包裹的東西,打開油紙,里面擺著一束曬干呈現雪白色的藥草,太醫上前檢驗後,對著皇帝躬身跪下。
「稟皇上,此乃雪芝草,曬干研成粉末後可用于治疤淡痕,常人踫觸、吸入均不會造成影響,只不過若是孕婦接觸必有滑胎之虞,這與淑妃娘娘交給下官的帕子所沾上的東西相同。」
「皇後,東西是從你屋里搜出來的,你有什麼話說?」
皇帝口氣里帶著隱忍的憤怒。
第四章 誰殺害皇家子嗣(2)
同床共枕多年,他竟不了解她是怎樣的人?皇後勾起一抹笑容,笑得哀切恍惚,眼底浮起深深悲涼。
「人證物證俱全,我還能說什麼?」
她的眼神中帶著三分嘲諷,臉上卻露出淡淡笑容,冷目對上惠妃、賢妃及淑妃。
「既然皇後不說,你們來說!」皇帝戴著扳指的手指向跪在地上的宮女。
她們面面相覷,好半晌,淑妃朝地上一個叫做紫雙的宮女點頭示意,她抬眼說道︰「回皇上,月前,皇後娘娘讓杜鵑到宜禧宮來送禮物,淑妃娘娘打開匣子,看見里面的兩套小衣裳很是喜歡,衣裳里頭還有一條繡著多子多福的帕子,繡工精致,不似出自旁人之手……」說著,紫雙悄悄地向德妃望去一眼,那一眼讓李萱心頭猛然一顫,不單是皇後娘娘,她們連千般小心、萬分仔細的母妃也要牽連進去?听見德妃就要牽涉其中,皇後急道︰「胡扯,小衣裳是司衣局做的,里面哪有帕子。」
那份禮為了怕人動手腳,她還讓信任的婢女杜鵑找來太醫,在送禮時,當著淑妃的面檢查過一遍又一遍才送過去,沒想到這樣還能作出文章?惠妃目含得意,插嘴道︰「姊姊何必激動?一個小小爆女豈敢胡亂誣蔑姊姊,何不先听她把話說完再下定論。」
皇帝雖未發話,那眼光卻是已經疑心于她,皇後心底注滿失望,多年夫妻到頭來竟然只剩下猜忌?「繼續說,我就不信凶手揪不出來,我的皇兒不能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