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不是自家的子孫入場考試,所以雲老夫人能氣定神閑地取笑孫女性急。
「祖母,我這不是急嘛!前兩天齊家哥哥還因吃錯東西拉了大半天,要不是我的‘止瀉’正好派上用場,他這會兒別說下床了,怕是連走都走不動。」真是防不勝防,他們已很小心的注意飲食了,沒想到還有人更毒辣,直接將無色無味的藥下在茶水里,若非她會點醫理,查驗出茶水沉澱後有細末,還真不曉得為何中了暗招。
他們之前也遭遇過幾次,要嘛是在香里動手腳,不然便是飯菜,還有出門遭賊的,不往腰上的錢袋子模,卻一腳往腿肚上踹,真讓人得逞了,腿不斷也會傷筋動骨,得休養數月才會好轉,那時秋闈早就過了。
賀氏做得很隱密,沒讓人察覺是她所為,可是凡事都有蛛絲馬跡可循,真要往下查,還是能查出子丑寅卯,當面給她難看。
只是齊亞林之後還要參加會試,此時不宜離開雲家,若是真和賀氏撕破臉,還能住下去嗎?
雲老夫人面色平和的笑了笑,「你那間藥鋪子生意如何?還開著嗎?要不要祖母接手。」她指的是賠錢的話,可以幫忙收拾爛攤子。
「好著呢!祖母,我在藥鋪里賣我自制的藥丸子、藥片,往往賣到缺貨,搶購一空。」她經手的藥哪會有問題,重生前的沈家藥鋪便是賣她的藥賣到大發利市,數錢數到手軟。
沈家藥鋪原是兄弟合開的鋪子,沈大爺不到三十歲就過世了,留下三女一子,最小的兒子才三歲,因此藥鋪由沈二爺接手當家,他再將所得的一半利益分給大房。
可是樹大必有枯枝,沈二爺顧念著兄弟情深肯照顧寡嫂、佷子,可他那幾個豺狼似的兒子卻不樂意,老想從她手中弄走藥方,好另開一間專賣成藥的鋪子大賺一票。
有時她會猜想她死前生得那場敝病是不是他們下的手,但是轉念一想,藥方在她腦子里,誰也拿不走,她死了對他們沒好處。
雲老夫人擔憂地問︰「你的樂能賣嗎?」她怕反而害了人。
雲傲月笑得自信,「本地藥行鑒定過,得他們允許才能上架出售,我的藥品質好、藥效佳,他們很是推崇。」
樹大招風,她不敢一下子拿出太多藥,也就常見的十來種家常用藥,像外用的金黃散、紅升丹,驅蟲用的化蟲丸、烏梅丸,滋補肝腎、清散風熱的明目地黃丸、消食的保和丸、止咳平喘兼化痰的金沸草散、活血袪淤的益母勝金丹、止瀉的止瀉片、老人家用的養心安神丸……
其實她手中有上百種藥方,有的是她自個研制出的藥品,有的是老太醫臨終前留給她的,因為有過采藥、洗藥、揀藥、切藥、煎藥等細項練手,她背起藥方比別人快,在腦海中也記得更牢,這些藥的制成她不只經手一回,自是記得住。
後來到了沈家,她看到一排繼子、繼女,在和他們相處一年後,知曉了他們的品性,決定銷毀所有藥方,一張也不留下,若有成器的再手把手的教起。
「嗯,別太驕傲,藥是救人的,可開不得玩笑。」雲老夫人表面裝得很嚴肅,但心底樂開一朵花。她的孫女果然是個好的,這下子不就出息了,她也與有榮焉呀!
「是,祖母,我不驕傲,乖乖地制藥……」她另一間鋪子開的是「逢春醫館」,坐堂的老大夫年過半百,善針炙,她剛好也能偷師幾招,好彌補她醫理上的不足。
「小姐,回來了,李新和表少爺都回來了,他們看起來……嗯,春風滿面。」候在門口等著通風報信的綠腰喜孜孜地跑進正堂,比撿到金子還快活的大聲通報。
「真的回來了?我去瞧一瞧……」听到身後兩聲輕咳,一臉興奮地雲傲月腳步一慢,先朝雲老夫人行禮,「祖母,我去迎一迎齊家哥哥,咱們家要有舉人老爺了,是件大喜事。」
見她一臉掩不住的喜色,雲老夫人無可奈何的揮手,「去吧去吧,才安分幾天又要鬧騰了。」
「是。」
雲傲月興沖沖地剛走出正堂門口,冷不防一道黑影就堵住了她的路,她一個沒穩住撞向對方,那人順勢扶住她。
齊亞林無奈地笑道︰「都快十四歲的大姑娘了還這麼魯莽,要是摔疼了又要哭鼻子了。」她小時候最愛哭了,禁不起一絲疼,一疼就哭。
「中了沒?中了沒?快說快說,不許吊我胃口!」她半是威脅,半是嬌嗔地捉住他的衣襟,兩眼亮如繁星。
看她小臉微紅,粉腮透著酡色,心弦一動的齊亞林將人扶正,「你不是說過我是解元,那你說中了沒。」
「真是頭名?」她一雙圓睜的杏目綴著碎玉光華。
他笑而不答。
一旁的李新倒是笑得嘴都合不攏,「小姐,少爺是第一名,小的鑽到前頭瞧見了,小的當下大叫,少爺說小的沒規矩。」他撓得後腦杓傻笑。
她喜不自勝,「真的中了?」這可是他踏上仕途的第一步!
罷要進正堂的賀氏听見了忽覺眼前一黑,有些站不住,她想了無數方法阻止,最終還是讓他出頭了,接下來她只能想辦法讓這對表兄妹離心,否則他們合起來對付她就麻煩了。
第6章(1)
「大小姐,表少爺酒喝得有點多,醉得走都走不穩,夫人讓奴婢請大小姐弄一碗解酒湯。夫人說表少爺那性子看似隨和,其實十分固執,旁人無法近他的身,唯有大小姐你親自端去他才肯用……」
這話說得毫無瑕疵,把齊亞林這個人看得七分透,除了李新和雲傲月兩人之外,雲家其他人他一個也不信任,也不會輕易讓他們近身,十分提防,尤其是賀氏,更是重點防備人物,她多次對他下暗手,也差點成功了,他對她全無好感,只想遠離她。
梳著雙螺髻的丫頭看來年歲不大,頂多十歲左右,說話口齒雖清晰,但乍見傳聞中蠻橫無禮的大小姐,她還是不自覺的抖了一下,讓懷疑她有鬼的雲傲月放下戒心。
十七歲少年中舉是安康城大事,不等各家鄉紳大戶前來邀宴,經商返家的雲大老爺已席開百桌,從知府大人、縣太爺,以及縣衙內的各位官爺,到地方上稍有名望的大家,他一一下帖請人過府飲宴,以昭顯他對舉人老爺的看重。
新出爐的解元出在安康雲家,這是多大的榮耀呀!難怪雲大老爺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後。他一個個敬酒,要人一口喝干,接著轉身滿臉笑的接受賓客的溢美恭賀詞。
雖然不是雲家子弟出身,但好歹也是吃雲家的米長大,又是連著親的表佷,小輩有出息,他們還不是跟著沾光,都是自家人,沒差,沒差,日後成了天子門生,雲家也光采。
酒、是喝不完的,歌女、琴聲相伴,即使是自制力過人的齊亞林也禁不起黃湯杯杯下肚,因此雲傲月信了丫頭的話,但是她有些疑惑。
從後院走到前院,丫頭帶的路偏了邊吧?本該從湖面的拱橋經過才是最近的路,這丫頭卻帶著她從湖岸邊走小路,彎進離前院書房較近的園子。
這是她住了十幾年的家,幼時還滿園子亂竄,沒人比她更清楚這些彎道,沒道理走這啊,該不會又是賀氏的陰謀?
一和賀氏扯上關系,她放下的心又提起,步伐慢了下來,連身後的青玉、綠腰也由她的神色察覺出一絲異樣,三人的腳步都變慢了。
走在前頭的小丫頭好像不知道她們變慢了,照樣不疾不徐地往前走,等到要入園子了,她才赫然發現後面沒人,一臉慌張地往回跑,「大小姐,您怎麼也不喊奴婢一聲,奴婢走得快了,沒顧及大小姐步子小,請大小姐饒恕奴婢。」她連忙跪下磕頭,是真磕,砰地好大一聲,前額都磕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