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獸還美的男人 第13頁

盡避心月復的護衛們被他收服了去,她伍寒芝畢竟還是西海大莊的大當家,真沉眉冷眸發起威,開口無須揚聲,誰又敢不遵從她的命令?因此當她一問歐陽瑾下落,鄔雪歌雖發倔般不說,段霙他們撓撓耳也就吐實了。

竟被丟在離大莊不遠的那座長滿雪歌花的星野谷地。

她讓護衛們護送妹妹先行回莊,自己則決定親自走一趟星野谷地,段霙欲跟隨,她一雙眸子掃向滿臉不痛快的鄔雪歌,嗓聲微凝問——

「鄔爺一人能護我周全?」

問什麼廢話!

鄔雪歌想翻桌,可惜眼前無桌可翻,十指指節只得握得格格作響。

不明白她為何如此執拗,她已然安全,她重視的人也都安好,余下的事由他了結不好嗎?她還跳進來趟什麼渾水?

好!要跟就跟!

若她敢說他手段使得太髒,他……他掐了她!

馬車留給伍紫菀使用,段霙勻出兩匹馬給他們,伍寒芝不是不會騎馬,只是騎術不甚好,見她略吃力地控韁,鄔大爺忍不住出手了。

他一抓一甩的功力實已臻爐火純青之境,甩人于無形,伍寒芝只覺眼前略花,並不知自己被提住背心甩到另一匹坐騎的馬背上。

直到他的寬闊肩背映入眼中,直到他扯了她雙臂去圈抱他的腰,直到他粗聲粗氣地拋出話。「抱牢了,落馬可怪不得誰!」

……欸,她才明白過來。

驀地被拉去貼住他的背,臉熱心更燙,她當家大小姐的氣勢端得已有些搖搖欲墜,都不敢去看其他人是何表情。

幸好啊幸好,馬匹很快地撒蹄狂奔。

半個時辰後,他們下馬進到星野谷地,她被眼前的景象怔得傻眼。

年輕男子身著華服,頭戴瑩脂玉冠,只是身上的紫衫錦袍有一半埋進流沙惡地里,玉冠略斜,簪子也歪了,好幾縷發絲散下,兩只以雙面錦繡蘭草紋作為點綴的袖子舉得老高,露出的半截小臂浮現青筋,拚了命般纏抓住一條草繩,那根草繩的另一頭就系在不遠處的一塊岩石上。

雖說面白若玉,五官透著點陰柔,但瞧他肩寬胸厚、小臂筋理明顯,若使勁兒拉住草繩,憑臂力將身軀慢慢蹭離流沙地也非難事。

可他不敢。

因谷地里來了頭大狼。

那匹灰狼竟還挺乖覺,沒被流沙惡地朦了去,就是賴在硬地上來來回回踱步,時不時發出低咆,利牙白到發亮。

被丟進流沙里的人進不得、退不得,不使力不成,等著被流沙吞沒,使了力往硬地上爬更不成,那是拿自己祭了猛獸的五髒廟。

想要活命只能這麼不上不下,端賴那根繩子撐持,還得千祈萬禱,求那匹大狼別發狠拿繩子磨牙。

鄔雪歌積了一肚子鳥氣。

世間賤人太多,那些人愛折騰自己、作踐自己,無藥可救,他以為自己強過那些人千千萬萬倍,意念是自己的,誰也操縱不了,豈知他竟也犯賤。

若非犯賤,他不會來了走、走了又來,繞著一個常令他很模不著頭緒的女子打轉,不會想到有誰待她不好,他火氣就禁不住滿到爆,不會明知她那個西海大莊于他而言等同「龍潭虎穴」,還是最令他頭疼的那種,看到的都是關愛眼神,動不動就想撲他似,他還允許自己接近。

不是犯賤是什麼?

然後就在他們踏進谷地時,走在他斜後方的伍大小姐突然又跳到他身前,一臂還平舉了,橫在他胸前想把他攔在身後。

就是這瞬間,一個呼吸吐納竟然是那樣緩慢,慢到他肚中火氣被消耗殆盡。

心音回響,耳中轟鳴,他突然就明白她了,明白她是把他納進需要她扶持保護的那些人當中,這與他能力多強、體格多壯、武力多猛全然沾不上邊,她就只是見到危險,見到那匹碩大灰狼,本能想護他……而已。

而已。

他絕不承認眼眶隱隱有發熱的征狀,死都不承認。

一路走來一直是一人踽踽獨行著,求一個伴侶這樣的事,他在娘親身上見識到慘烈的結果——娘親看上的那個俊美儒雅的中原男子畢竟不是良伴,一時的歡愉過後,濃情與密意終究抵不過現實與猜疑的摧磨,終究是嫌棄她的來歷與出身,何曾真心相待?

可他在此時此際卻有種即便滅頂了也無所謂的沖動。

有人不管不顧就為護他,舍身喂狼也會護他……他絕對沒有太悸動的,絕對沒有!頂多就是……就覺得她蠢,往後沒誰擋著,蠢到絕世無雙的她真會把小命玩掉,那、那他定會感到異常憤怒、無端悵惘,因為少了她,太無聊。

他沒等她取出馴獸銅鈴便把「牢頭」驅走。

灰狼離開前還過來拿頭頂摩挲他的手,猛獸與他心念相通,蹭過他之後很自然地連他允可之人也要親近磨蹭。

本以為她會驚慌失措,而她確實周身繃緊了,定定瞅著在腳邊鑽來鑽去的大狼,然後……嘆了口氣,笑了。

她松開緊握在手的馴獸銅鈴串兒,提著勇氣,探指去搔野獸的大臉、搔它的額頭和耳朵,搔啊搔的,跟著又去搔下巴和頸子,像與大犬鬧著玩似,玩到後來她竟也咯咯笑出。

大狼軟趴趴,鄔雪歌也軟趴趴了,不過不是身體發軟,是胸中那顆撲騰的心。

所以最後挺溫馴地就把慘到快斷命的歐陽瑾拉出流沙惡地,接著又很給面子地退到一旁,將場子交出,由著伍大小姐跟那位狼狽不堪的歐陽公子好好談話。

他沒鬧沒攪局,一直像那頭灰狼那樣,很溫馴。

「歐陽家本由中原北境發跡,貴府祖輩們高瞻遠矚、膽氣過人,不往商機漸飽和的漢地爭營生,而是舉家穿過三川五山、越過西海高山峻嶺直往域外,在那片族群復雜、言語難通的異域重新開拓一族命脈。每每听得我伍家長輩們提及貴府當年之事,總教人心生向往,佩服之至……又後又听人談起,說域外歐陽家的新家主年歲雖輕,目光卻極精準,凡相中之貨無不大賣,且生得貌比潘安,氣質高華,真如芝蘭玉樹般的俊秀郎君……」

半個時辰後,兩人單騎離開了星野谷地,往西海大莊的方向馳騁。

馬背上的男人——鄔大爺雪歌兄,腦中不自覺地轉著伍大小姐對那個姓歐陽的小白臉所說的話,想到什麼「芝蘭玉樹般的俊秀郎君」,這種……這種話她都說得出口,他大爺當下「溫馴」到都快咬斷牙根。

結果身為大當家的姑娘英眉略凜,語調沉靜堅毅——

「公子一向行縱如謎,據聞身邊能人異士、武藝高強者不少,想見閣下一面難如登天,可如今見上,確實應了那一句說法……百聞不如一見。有些話還是听听就好,真的見上了,反倒令人唏噓。」

鄔雪歌緊繃的牙根與下顎一下子放松,內心薄海歡騰。

沒錯沒錯!傳聞都是虛的,她明白就好。

還有什麼能人異士、武藝高強?真不夠他打的!

最耐打的那人尚有個什麼「域外第一血剎飛龍」的江湖渾號,也就在他手下走到十招上,然後,口噴血劍了。

他當時可是收了一半內勁,非常手下留情。

「……這兩年,貴府與西邊諸國往來受阻,損了不少錢銀,遂將重心回調,欲活絡通往中原漢地的商路,這無可厚非,我西海大莊也不會阻閣下財路,一切各憑本事,但歐陽公子實不該步步進逼——

「擔一族生計,凡事以和為貴,只是公子已觸及咱西海大莊的底線了。你動我一人,我尚可忍,你威脅到我大莊的眾位,那是萬不能允。」略頓,眸光不經意般瞥了立在她斜後方的男子一眼,胸有成竹地慢悠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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