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字一句,犀利地切割著他,也切割自己。
語落,她自行將鑽戒戴上,扣鎖無名指,在他眼前展示著縴縴柔荑。「好看吧?我很適合戴這種名牌珠寶,對吧?」
他咬牙不語,她注意到他下頷肌肉抽凜。
顯然這並不是他想听到的回應,但他究竟期待些什麼呢?難不成還想由魔女的嘴里听到天使的歌聲?
她嘲諷地輕哼,跟著翩然起身,他目送她倩影,原本有些遲疑,終于還是尾隨跟上。
他跟她回到她住的房前,她以鑰匙卡刷開門後,轉身正欲趕他離開,他已搶先閃進房里,關上門。
「你做什麼?」她驚問。
他沒回答,反手將她壓在門扉,手抵著牆,將她圈在自己勢力範圍里。
「你想干麼?不要以為我喝了一杯酒,就會醉了。」她斥責,櫻唇綻開凜冽的笑。「如果我會因為這樣而失身,早就不曉得失身幾百次了。」
「你的意思是,你酒量很好?」
他瞪視她,她這才驚覺他俊頰泛紅,墨眸也不見往常的英氣,變得迷蒙,反倒更令人心慌意亂。
懊不會醉的人,是他吧?他才喝了兩杯威士忌耶!
「杜唯,你出去!」她試著推開他。「這不是你的房間……」
「誰說不是?」他啞聲反駁。「你的房間就是我的房間,我們是夫妻,不是嗎?」
「你別鬧了!」
「怎麼?你怕了嗎?那麼爭強好勝的李海琳,也懂得害怕?」
「怕的人應該是你吧?」她銳利地反諷。「像我這種心機深沉的魔女……」
他眸光一黯。「閉嘴!你話太多了……」話語未落,滾燙的唇已強悍地壓上她,肆意吸吮,狠狠地蹂躪她。
她霎時驚慌,掄起粉拳一次次地捶他。「杜唯,你、放開、我……」
然而他毫不動搖,緊緊鉗摟她的腰,持續在她柔軟的唇攻城掠地。
這是在做什麼?他太過分了!
他以為她喝那杯長島冰茶真是為了渴求一夜嗎?她不寂寞,她只是……不願對他認輸而已。
就算他將她看成那種廉價虛榮的女子,也不該如此輕賤她,她不準,不準!
海琳混亂地想著,胸臆陡生一股倔氣,用牙齒咬他。
「啊!」他吃痛,驚叫一聲,下意識地放開她,手指撫過被她咬出一道傷口的嘴唇。
一定很痛。
她盯著他隱約滴血的唇,心口揪緊,仿佛也跟著痛起來。
兩人眸光交會,誰也沒開口,唯聞彼此劇烈起伏的呼吸聲。
然後,他在床沿坐下,伸手松了松領帶,冷著臉,冷著嗓音,毫無感情地宣布——
「今晚我要睡在這里,你先洗澡還是我先洗?」
結果是她先洗澡,沐浴餅後,她躺上Queensize的雙人床,拉高被子,將自己密密地裹在被窩里,擺明了拒絕任何人親近。
他領會她的暗示,冷笑。「放心,我不是禽獸,不會吃了你。」
她心弦一扯,沒搭腔,閉上眸,听著他在房內來來去去地走動,洗過澡,換了睡衣,他抱著枕頭,從衣櫃里取出一條薄毛毯,逕自在沙發上睡下。
室內幽暗,只開著一盞夜燈。
海琳想睡,卻無法輕易入眠,她不願在杜唯面前示弱,僵著身子,一動也不動,假裝已熟睡。
夜色更深,房內一片靜謐,海琳听著自己微弱的呼吸聲,漸漸地,神志昏蒙,沉入夢鄉。
夢里,她又來到那座她永遠走不出去的森林。
濃霧遮蔽了她的眼,她看不見前方,唯有濕濕冷冷的寒意罩著她。
好冷,好餓,為何她總是困在這樣的絕境里,為何總是無法接近森林後的那盞溫暖的光?
「救救我,拜托,別丟下我……」
她在夢里求救,在夢里哀傷地呢喃,一次又一次,她還要被這可怕的惡夢糾纏多久?
她好累,真的好累。
「誰來救救我……」
「海琳!海琳?」低沉的嗓音拂過她耳畔。
是誰在呼喚她?那人身在何處?為何她尋不到他、看不到他,他躲在那盞燈光後嗎?
「你在哪兒?別走啊,別丟下我……」
她冷得顫抖,餓得全身無力。
「海琳,你在作惡夢,快醒醒!」
是啊,她在作惡夢,一直都困在夢魘里。
「海琳,醒醒!」
她努力凝聚堅強的意志,強迫自己從夢里蘇醒,回到現實。
她必須睜開眼,她告訴自己,否則可能再也回不來了……
「海琳。」
她緩緩地揚起沉重的眼簾,映入瞳里的是一張端俊的容顏,杜唯的臉。
她怔怔地望著他。
「你總算醒了。」他像松了一口氣,緊繃的眉宇舒開,遭她咬傷的唇微微牽著笑意。
她這才察覺自己正偎在他懷里,他坐在床沿,由她身後摟著她,縱容她嬌軟的胴體貼著他胸膛。
她直覺想掙月兌他,他卻不肯放,摟得更緊。
她也累了,不再為難自己,放松身子,軟軟地靠著他。
「你一直在發抖,還流了好多汗。」他用衣袖替她拭干鬢邊的冷汗。「到底怎麼了?」
她咬唇不語。
「跟我說,嗯?」他誘哄。
她一震,終于掙扎地啟齒。「我好冷,好餓……」
「好冷好餓?」他愕然。「你到底作了什麼樣的夢?」
「我夢見自己在森林里。」她恍惚地低語,心神仍處于半夢半醒之間。「霧好濃好濃,我什麼都看不見,只能不停地跑,不停在尋找。」
「找什麼?」
「找一道光。」
「一道光?」他不懂。「那是什麼?」
「我也不曉得。」她憂傷地搖頭,幾乎心碎。「如果我知道就好了。」
杜唯俯首看她,看她蒼白如雪的臉蛋,看她迷離的水眸隱隱漾著淚光。
他看得出來,她很倦、很疲憊,雖是從夢中醒了,神魂仍未完全月兌離那夢境。
他胸口一擰,收攏臂膀,更加擁緊她,俊頰貼著她冰涼的臉。「誰教你踢被子不好好地蓋著?當然會冷。還有啊,我晚上不是要你多吃點嗎?你就是吃得不夠多,才會作這種惡夢。」
「不要取笑我。」她連跟他爭辯的力氣都沒了。
他一凜,不覺放柔了嗓音。「我沒有笑你,我只是……哎,你別管我說了什麼,睡吧!這次我保證你不會再作惡夢了。」
「真的嗎?」
「真的。快睡吧!嗯?」
從沒有人這樣哄過她,這樣抱著她。海琳心弦震顫,強忍忽然涌上的鼻酸。
她不該哭的,沒什麼好哭,睡吧!睡了就能避免如此困窘的處境,睡了就不必面對他過分溫柔的體貼。
她合落羽睫,窩在他安全的臂彎里,靜靜地酣睡。
她沒發現,杜唯一直用那麼憐惜的眼神盯著她,手指輕輕撩起她汗濕的發綹。
「你以前過的到底是什麼樣的生活?」他苦澀地問她,明知沉睡的她不可能回應。「錢對你來說真那麼重要?為了謀奪不屬于你的財產,你竟可以不惜一切?李海琳,你這個魔女,你還有心嗎?」
他該恨這女人的,向來最瞧不起這般虛華無恥的騙子。
但為什麼,當她在睡夢里無助地求救時,他會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心疼,只想將她擁進懷里好好呵護?
「杜唯,你瘋了。」他自嘲地低喃,嘴唇的傷依然腫痛著。
第4章(1)
杜唯醒來時,已是隔天清晨,晨光透過窗簾縫溜進房內,在地毯上玩轉著光和影的游戲。
海琳呢?
他倏地醒神,坐起上半身,環顧周遭,發現自己獨自睡在雙人床上,床的另一側空蕩蕩的。
他翻身下床,揚聲喚︰「海琳,海琳!」
沒有人回應,浴室里也是空無人影,他蹙眉,猛地伸手拉開衣櫃門,果然如他所料,她的行李衣物都已經收拾得干干淨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