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行衣男子加快腳步,想上前攔住繪夏時,宇文驥縱身飛掠到兩人身前,檐下未熄的燈籠,在他的雙眸間映入火光,猶如火燒雲霞般。
那兩人看見他也不發出聲音,生怕嚇跑了前頭的肥羊,兩人互視一眼後點頭,默契好到不行。
在同一瞬間,他們揮出拳頭,只見宇文驥身形未動,他們的拳頭一上一下就要招呼上他的牌子和胸月復間,隱隱的勝利笑顏躍上眼簾……
沒想到,他只是一閃身,他們的拳頭就撲了空,再次出手,宇文驥的掌風後發先至,一人一下,再接連點過幾個準確穴位,兩個黑衣人瞬地癱軟在他跟前。
宇文驥冷冷一笑,伸腳將兩人凌空踹起再重重落下,全身骨頭移了位,卻苦于被點住啞穴,喊不出聲音,整張臉漲成豬肝紅。
他躍身再度飛到別人家的屋檐,居高臨下,一下子功夫就找到繪夏的身影,幾個竄身,他來到她的背後,繼續不緊不松地跟著。
誰知,走不了兩條街,一名喝醉酒的漢子踉踉蹌蹌走著,走到她身前,笑嘻嘻對她說︰「你是哪家的姑娘?」
繪夏不避開就算了,還站著同他聊。
「什麼哪家的姑娘?」她一頭霧水。
「我剛從萬春閣出來,那里的姑娘可沒一個比得過你。」
她終于听懂了,尷尬退開兩步。「先生您弄錯了,我不是哪家的姑娘。」
宇文驥的火氣猛然竄上。她沒事不會快走,想套交情嗎?
「姑娘別害羞,今兒個大爺雖然喝醉酒,可還有體力擺弄得姑娘似神仙……」
說著,動手動腳,想去拉扯繪夏的衣袖。
心猛地一陣亂七八糟抽搐,他厘不清這個突如其來的疼痛,直覺彎腰,拾起一塊石子,彈指,十成的力道,石子打在酒醉男人的眉心,男人來不及說完的話收在嘴里,身子硬挺挺地往後仰倒。
砰的一聲,是腦殼撞上石磚地的聲音,繪夏嚇一大跳,眼楮緊眯,倒抽口氣。
那一下……善良的她,心里替他疼得緊。
「這人真是醉得厲害了。」她搖頭輕聲道。
繪夏繞過醉客,繼續向前走。她沒彎腰低身細看,否則她會發現,那男人的額頭腫了個大包包。
練武的人耳聰目明,自然是把她的話全收進耳里,他失笑,因為女人太笨,真不能讓她再待在街上了,否則不曉得還要發生什麼事。
經過醉客時,他揚足一踢,今兒個夜里,第三個人高高飛起,又重重落地。
加緊腳步,宇文驥飛上屋頂,幾個躍足,落在路盡頭的一間客棧里,他把剛打掃好、正準備進房睡覺的店小二給抓來,對方以為踫上強盜,慌地雙膝跪地,求爺爺告女乃女乃的,哭得涕淚縱橫。
「大爺,小的給您磕頭了,別傷咱的命,要銀子咱給,不多,但那些全是小的養家糊口的本錢。」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包今天日收的碎銀子,舉起雙手高高捧上。
「我有說要你的銀子嗎?」他橫眼看人。
「不要銀子?那、那……小的地窖里還有幾壇好酒,大爺都拿去吧,就當小的孝敬您的。」店小二把他當成那些粗暴草莽的江湖客。
宇文驥沒理他,一把提起他的前襟,對他說︰「你,現在給我到門口,大聲吆喝、招攬客人。」
「大爺,您這不是玩我嗎?這時辰哪還有客人?我這是招誰惹誰……」
他怒目圓瞠,把店小二沒說完的話給嚇回肚里頭。
「嗯……是,大爺說的是,大爺怎麼說小的怎麼做,咱馬上去招攬客人。」
把銀子兜回懷里,他走幾步後一回首,觸上宇文驥的目光,又忙不迭回頭,抽起門栓、打開店門,燃起燈籠,走到門口,扯起嗓子大喊,「住店、打尖兒……福來客棧好咧……」
他喊過幾聲,可哪來的客人?這不是整人嗎?
店小二苦著臉回眸,又踫上宇文驥那張棺材臉,全身雞皮疙瘩掉滿地,馬上乖乖地扯高喉嚨大聲喊,「住店、打尖兒……福來客棧……」
咦?他揉揉眼楮看清楚。神咧,還真的有人!
遠遠的一個縴細姑娘抱著包袱往這里跑來,大爺要他迎的是這位姑娘吧,他轉頭想問問,可怪了,人咧?
算了,迎客要緊!
直到繪夏在客棧廂房睡下,宇文驥才飛身離開福來客棧,往回路走,酒醉客、黑衣人仍然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他冷冷撇起嘴角。這京城的治安實在糟糕,明日不找上京城衙門發作怎麼可以?
只是,腳步一頓,他猛地想起,一個被逐出府的下人關他啥事?他何必尾隨在後、何必替她尋客棧、何必……何必想把那幾個不長眼的白痴千刀萬剮?
第5章(1)
皇帝和宇文宰相微服出巡,這是他們每月一例的重要工作。
宇文驥說,有先皇的前車之鑒,趙鐸不能坐在宮里,當個不知民間疾苦的安逸皇帝,于是常常出宮的趙鐸,早就習慣便服輕車。
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街市上滿是雜耍、攤販,喧雜的樂曲聲和小販的叫賣聲交織一處。
他們在人群里穿梭,看著幾年前荒敗景象漸漸復蘇,心底有著無數的成就感,那年民不聊生,虧的不是天道、人道,而是王道,是天子負了天下百姓的期望,是上位者的錯待。
「表哥,看來減輕賦稅于百姓是好事一樁。」趙鐸道。
「自然,有多余的銀子,百姓才能儲蓄,等錢攬得夠多,就會拿這些銀子去營利、去賺更多的錢,一個富強的國家,不是百官有錢,而是百姓有錢。」
「是,受教了。」
趙鐸穿著一身青色長袍,寬袖大襟,腰束五彩瓖琥珀腰帶,一派的溫文儒雅,而宇文驥則是簡簡單單的月華色袍衫,身上無半點綴飾,他從來不在乎身外之物。
兩個豐神俊朗、身形軒昂的男人在大街上行走,引得許多姑娘家側目,雖然認得其中一人是宰相宇文驥,但因他著便服,且臉上表情少了戾氣多了絲柔和,感覺親切許多,大家看到已不再那麼畏懼。
有的姑娘掩嘴輕笑,有的忍不住多看幾眼,卻尷尬撞上對向行人。被姑娘們竊竊私語著,趙鐸微微掀起嘴角,心底多少有著得意,宇文驥面容仍是波瀾不興。
突然,宰相府里的衛士周晉從對街方向迎著主子前來,他飛快地在主子耳邊低語幾句,引得他猛然轉個方向,快步前行。
「表哥,發生什麼事?」趙鐸對著他的背影問。
宇文驥沒有回答,一下子就把表弟拋下,幸好趙鐸學了點粗淺功夫,提起腳步快速跟上。
「表哥,你走慢點,同我說說。」
誰理他啊?宇文驥逕自走著,根本不想回話,只留下周晉在他身邊伺候。
連奔過五條街,氣喘吁吁的趙鐸終于追上他,見到他站在圍觀人群後頭,他跑近站到表哥身邊一探究竟。
那是一群穿著白衣服、頭戴白布條的女人和小孩,他們額頭綁著白布條,布條上面寫著「抗議」、「公道」、「還我夫婿」……之類的話,教人觸目驚心的是,那些字都是用紅顏料畫上去的,乍看之下好似用鮮血書成。
她們趴跪在地上大喊冤枉、放聲嚎哭、拍打地面,吵吵嚷嚷惹來百姓圍觀。
「這是怎麼回事?」趙鐸低聲問周晉。
「因京城治安不良,相爺上衙門找縣太爺訓斥一頓,要他拿出辦法處理,結果縣太爺捆了十幾個衙役關在獄中,說他們辦事不力,待問審後就要砍他們的腦袋殺一儆百。」
「這是什麼奇怪的辦法?砍幾個人就沒強盜小偷了嗎?」他嗤笑,很難相信在表哥的嚴刑峻法下,還有人敢搞這套,這下子這位縣太爺就有得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