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的兩世妻 第17頁

一名素衣女子從婦孺當中起身,走到衙門前的大鼓旁,拿起鼓槌猛力敲擊著鼓面,咚咚咚的鼓聲敲響了百姓的耳膜,幾十聲,聲聲催動人心,偏那大老爺關在衙門內,好似從未听聞。

普通人這時候也該放棄了,偏那女子不知道累似地,一陣一陣敲,和官爺角力起來。

宇文驥看著那個掄著鼓槌的女子,不發一語,深沉面容里有著深沉的憤然。

上百聲擊鼓,敲不醒縣太爺,有些沒耐性的民眾已先行散去,他們想,大抵就是這樣,吵吵鬧鬧也改變不了什麼,可那女子照樣固執著,一百聲敲不醒,她就敲兩百聲,兩百聲再不行,她要敲個黑夜白天,讓縣太爺連睡都不安寧。

終于,衙門大開,一聲拍案木板、一句悠長的威武,阻了女子手上的棒槌,她放下槌子,大步走往衙門里,隨即她身後的眾女子、小孩紛紛跟著走入衙門內。

宇文驥和趙鐸、周晉大步一跨,也想跟進,但是他們連同看熱鬧的百姓被衙役擋在門口,只能在外頭向里張望。

「來者何人?」

「小女子孟繪夏。」她和大家一起跪在堂下。

「抬起頭來。」

繪夏依言抬頭,青天大老爺看見她的容貌驚為天人,張嘴,半天闔不攏。哪來的美姑娘?整個京城里,怕是尋不出像她這等美貌女子,看著看著,他的口水幾乎要流下。

他的「情不自禁」讓宇文驥雙眼緊緊一眯,唇邊輕輕抽搐,他握住的拳頭青筋盡現。

「姑娘芳齡多少?」

問她的年紀?會不會問錯?搖頭,她大聲回答,「民女孟繪夏知悉大人用莫須有的罪名,將十幾名衙役逮捕入獄,故陪衙役們的親人擊鼓鳴冤,望大人明察。」繪夏一口氣說完。

這場景,她在前塵缽里見過,裁冬解釋,那叫做抗議,是小老百姓對抗大官僚的方法,于是她依樣畫葫蘆,想替衙役們討回公道︰

縣太爺似乎沒听進她的話,仍一臉色迷迷地問她,「姑娘芳齡多少?」

是不是不說出幾歲,案子就不能繼續往下問?繪夏看一眼旁邊記錄的書吏,回答,「十八。」

「哦,許了婆家沒?」

這……是身家調查?「繪夏尚未有婆家。大人,請替衙役們主持公道。」

縣太爺身子往前傾,帶著垂涎三尺的笑臉看著她。「你知不知道他們犯了什麼事啊?怎麼會認定他們是冤枉的呢?」他的口氣有說不出的輕佻猥褻。

繪夏全身起了層雞皮疙瘩,勉強甩開被侵犯的不愉快感覺,她說︰「他們平日都是奉公守法之人,怎會一紙公文下來,說他們怠忽職守就逮人入獄?沒有犯罪事例、沒有罪證就判定有罪,實在沒道理。」

「姑娘有所不知,他們入獄當然有理。他們的職責是維護京城治安,可近日京城亂得很,小偷強盜到處跑,你說,本官不拿他們開刀,該找誰開刀去?」

「京城治安亂?可我听得許多人講,這幾年治安比以往好得太多,大人,你會不會弄錯了?」

「錯不了,是上頭交代下來的。」他揮揮手,眼楮盯著繪夏,心想待會兒得問問她的住處,好拿些銀子到她家里下聘,雖然家里已經有六位夫人,但當中可找不到這麼美的。

「大人,您要不要做做調查?許是您的頂頭上司弄錯了呢。」

「誰敢質疑宇文宰相的話,姑娘,你嫌活膩了嗎?咱們朝里的規矩是,宰相說東不是西、說一不是二,不听話的,就拿條繩子往腦袋上一系,提頭去見宰相。」

「別說相爺的壞話,他沒大人說的那樣可怕,他是極好、極好的人,他善良、處處替平民百姓著想,我不信相爺會叫大人胡里胡涂抓人入獄……」

繪夏話沒說完,一個衙役跑到縣太爺座旁,附耳說悄悄話。

听完話,縣太爺臉上驟變,差點兒從位子上摔下來,他顧不得滿堂白衣婦孺,慌慌張張跑下堂來,提起衣服下擺,匆匆奔至衙門口,不由分說對著大門跪下,連連磕頭。

這是做什麼呢?繪夏順著縣太爺的目光望去。是他!平穩的心突然怦怦跳個不停,微微的潮紅浮上頰邊,像極了她最愛的玫瑰釀。

她深吸口氣,沒想到這麼快又能見到他,她還在想盡辦法進宰相府呢。

再見面,迎著日光的烏眸隨著笑意暈開,不知怎地,竟有幾分暈眩。

四目相對,她燦燦爛爛地笑開,不懂得自己為什麼會這樣開心,就是開心著、愉快著,還有一些些想跳舞的沖動,突地她想起裁冬的華爾滋。

看見她燦爛的笑顏,宇文驥涌起難以言喻的欣躍,血脈突如其來地層層擴張開來,心劇烈地跳動起來。

他不懂自己的興奮所為何來,這是不合理的,就像那個不合理的夜晚,但他放任嘴角往上調兩分,差一點點就不合理地笑了出來,幸而跪在地上那個芝麻官的孬相及時阻止他的笑臉。

「宇文相爺到,下官未能遠迎,望相爺恕罪。」他的品級太小,還見不到皇帝的面,所以他對趙鐸是全然陌生的。

「我讓你拿出辦法整頓治安,而你就是用這種方法整頓的?」宇文驥似笑非笑地覷了他一眼,嚇得他兩腳發軟,連跪也跪不正了。

「下、下官想,殺、殺一儆百,其他的衙役自會更、更認真抓、抓賊。」

「原來殺人就可以整頓治安?那麼,殺個品級高點兒的官,會不會更見效果?來人!」

話一出,繪夏想也不想的奔到他面前,用力搖頭,宇文驥明白看見她用嘴型告訴他——不要殺人!

可,他何必听她的?

嘴角噙著冷笑。他偏要打破她的話,什麼善良?那是他身上沒有的東西,不要強加穿鑿。

「在。」幾個衙役快步跑到宇文驥跟前。

他隨口就要說——拖下去斬了。但繪夏夸張地搖著頭,搖得像波浪鼓似的頭,那麼順理成章的字句就是遲遲下不了口,順從心意和遲疑,竟在他心中造成兩股勢力,互相拉扯。

看他不說話,繪夏雙手合掌,擺在嘴邊,拿他當佛祖來拜托。

他就這樣站著,居高臨下看著眼皮底下的人,似笑非笑的眸子變換迷離,讓人猜不透他的心。

只見跪在地上的縣太爺嚇出一身冷汗,滴滴答答的汗水在地上滴出一片濕潤,他知道自己死定了,多年官海沉淪,哪知道會毀在今天。

繪夏又向前一步,大膽地抓起宇文驥的衣袖,這樣一個輕輕的動作,就讓他胸口的勢力分出勝負。

「先把人給我放了,至于腦袋,先寄放在你身上,半個月內要是提不出像樣的法子,就照你自己說的,拿條繩子往腦袋上一系,提頭來見本相爺。」

居然沒事?呼,縣太爺傻笑半天,在虎口下搶回一命,「南無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地藏王菩薩、阿彌陀佛……」他滿口念著佛號。「謝相爺,謝謝相爺。」他把頭在地上磕得砰砰響。

「不要謝得太早。」搞清楚,他可是殺人不眨眼的宇文驥,豈能讓他有好果子吃。

「死罪可逃,活罪難饒,來人,拖下去,杖責三十。」

「謝宰相。」才杖責三十,小事兒,他仍然高聲大喊,滿心感激。

縣太爺被帶下去,一票穿著白衣的婦孺全跪到宇文驥面前磕頭。

「謝謝相爺,救咱兒子一命。」

「謝謝相爺明察秋毫,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相爺好心有好報,佛祖會保佑您。」

「相爺是我一家的恩人,民婦回去定要為相爺立長生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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