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夫人 第17頁

于香檀全忘了自己心心念念當寡婦的舉止有多氣人。

「錯。」

「錯?」她目有疑色。

「我用的是我的解決之法,也讓你不用擔心婚嫁之事,對你、我都有利。」他們之間不能一直拖下去,她也快到二八年華了,與他的婚約確實讓她失去了議親的機會。

「說來听听。」頭都洗了,不介意腳也濕了。

「你幫我對付顧雲煙,奪走她的中饋。」那女人最在意的是權勢,他要她一無所有,狠狠地從雲端跌入泥里。

她傻眼。「顧雲煙?現任的那個城主夫人?」

「還有別人?」他冷諷。

「那位夫人可不是簡單人物。」明哲保身,她不想蹚入城主府那灘渾水,若非他退婚意願太強烈,她先前也不會自薦說要替他對付繼母,現在她又何必自找麻煩。

「如果我應允你事成之後不用見人,大可在後院運籌帷幄,掌控全局,不必以我妻子的身分應對上門的官家夫人呢?」她可以跟未出嫁前一樣足不出戶,想見誰就見誰,不想見誰便把院子門一鎖,由管事婆子去打發。

「很令人心動的提議。」她有點心癢了。

身為女子,她沒有多少選擇,終身不嫁是不可能的事,世道不允,她娘和弟弟也會顏面無光,她得為他們的名聲著想。

可是嫁了人也不見得好過,以她的個性是無容人之量的,也見不得夫妻間的不公平對待,不論在哪一個時空,要找一個全心全意的男人何其困難,她不相信穿越人的幸福倫理,能逢凶化吉、否極泰來,佔盡一切天時地利。

她要是有女主光環便不會遇到渣到底的渣爹,為了小妾將元配妻子踩在腳底,還讓嫡女給庶女讓位,于香婕住在後院僅次于主屋的大院子,她卻被送到雜草叢生的偏僻小院。

其實重生之後的她還挺喜歡犄角旮旯的邊緣地帶,鮮有人出沒,不會有人進進出出,少了不少雜音,無人聞問她才能過自己的快活日子,不用勉強自己和旁人打交道。

可是看到原主的弟弟被四歲大的庶弟欺負,還被壓在地上痛打,她護小憐幼的個性噴發,一把將胖小子推開,用她學過的短打拳打腳踢討回公道,並在當下制定長遠計劃,她要扳倒渣爹,勢壓小妾,搶回嫡子女的地位,讓于府在她掌握之中。

于是她改寫了娘仨的將來,母親拿回當家主母的氣勢,打理內外,丈夫、小妾不敢猖狂,庶子庶女安分守己,弟弟能文能武,又是讀書又是習武,嚴然已有長子嫡孫的風範,再給他幾年必能挑起于府重擔,不叫她操心。

于香檀擅于布局,走一步看三步,前一世的遭遇令她更加未雨綢繆,她不習慣靠別人,一切操之在己,因此也養成清冷的性情,除了香露、胭脂水粉外,其他一概不感興趣,包括男女間的情愛。

太早訂親也是原因之一,這件事讓她知曉一己之力仍無法事事控制,要麼隨波逐流,否則誓死抵抗,兩者之間她選擇前者,死過一回的人才知道活著的可貴,她想活著見證自己的一生,由一頭青絲到白發如霜,也許再有幾個孫子繞膝討糖吃。H「你終究要嫁人,嫁誰不都一樣,我遲早也要娶妻生子,接我父親的城主之位,與其被人隨便塞一個女人當枕邊人,還不如就相熟的你,我也不用費心防著。」說完之後,他一怔,竟有種眾里尋他千百度的豁然開朗,她不就是最適他的人。

雖然看似勢利,可她從未向他要過一兩銀子,或藉他的勢欺人,甚至她自己不說,根本沒人會想起他們倆之間有婚約,她將自己隱藏起來,恍若偷藏食的松鼠,自己過自己的。

「說實話。」明面話說得再好听還是虛的,她看不見兩人的遠景,只有一片逐漸靠近的烏雲,是狂風暴雨還是微風細雨,無人得知。

柳笑風低聲輕笑,在一番針灸、藥浴的折磨下,他憤世嫉俗的心態有了些許改變。「你認為我的胎毒是平白無故得到的嗎?別人想害我母親連我也帶上了。」

「是你繼母所為?」她問得很小心。

「十之八九。」還能有誰如此心狠手辣。

「可那時她尚未過門,能害到堂堂的城主夫人嗎?」那些服侍的婢僕難道都是死人,由著人下黑手?

「你忘了她們是姊妹,都是顧府的女兒。」姊妹之間互有往來是常有的事,誰會料到她別有居心。

恍然大悟的于香檀眼中閃過一抹了然。「是了,她能過府探視,沒人想到自家姊妹也會暗下毒手。」

「我對當年的事了解不多,因為沒人敢在我面前提起,我娘一死,她身邊的人也一一被打發出府,如今的城主府是城主夫人一家獨大,所有家僕、奴婢都听命于她。」她唯一伸不進手的是他的居處。

「所以你要我奪走她手中的權力,好從中調查你娘的死因?」都快二十年了,還查得出來嗎?

于香檀不抱任何希望,人死得已成一堆白骨,還能開棺驗尸不成,當初的老人只怕不是被收買也早就遭到滅口了,人海茫茫,他這是大海撈針徒勞無功,何處是盡頭。

「于香檀,你幫不幫我?」柳笑風驟地從浴桶站起來,筆直雙腿從桶中跨出,一絲不掛的軀體如白玉無瑕,墨黑的藥湯從他胸口滾落,帶著一絲媚惑人的妖異。

可惜隔著一座玉石屏風,如此美景于香檀看不見,她此刻腦子中兩個小人在打架。

「這……」她得琢磨琢磨。

「想清楚了,你找不到比我更適合你的人,名利、地位、權勢,而且在我和你較勁這幾年,你也看得出你我旗鼓相當、勢均力敵,我壓不倒你,你也奈何不了我,一旦你掌握了府中大權,說不定我還得看你臉色行事……」為之失笑的柳笑風心想著,人不能做得太絕,他哪曉得有朝一日他和她立場對調,他一反常態得向她好言好語的商量,把頭放低,做個謙遜的人,化解她銅牆鐵壁的防心。

「柳大公子,你灑下的糖夠甜了,是螞蟻都會爬向你,我……啊!退回去、退回去,退回屏風後頭,你沒穿衣服……」辣眼楮呀!他身材還真不錯,就是白了些。

低聲一呼的于香檀努力忘記剛才看過的……呃,兩腿間掛的長物。

身為穿越人士,說沒看過圖片影片那絕對是唬人的,但實物還是頭一回見,她薄女敕的面皮仍然有點發燙。

他忘了。「給我拿件袍子來。」

平常有人侍候著,針灸之後的柳笑風已虛弱不堪,都是被人扶著入桶中泡藥浴,故而也沒想到要準備換洗衣物。

「我不是你的丫頭,別用使喚人的語氣。」她站著不動,一點也沒想過要為他跑腿,當個服侍人的奴婢。

「小三子呢?」他的小廝。

「不知道。」他問她,她問誰呀!罷一來就沒瞧見人,她看房門開著才走進來,不料他的藥浴尚未結束。

本來是她的屋子,她卻做賊似的不敢正大光明進入,好像她才是客人,得經由主人的同意才能入內。

「你要我光著身子出去?」

柳笑風話中帶笑,似在說——你若不介意,我也坦坦蕩蕩,反正日後總會見得到,不過這日提前罷了,你也不用害臊。

她用力吸了一口氣,壓下沖口而出的一連串不雅之話。「戰七,你家公子喊你了。」

怎麼又是我?苦著臉的戰七從屋梁上躍下,習武之人耳力靈敏,屋里的動靜他听得一清二楚,嘴角往下一拉,認命地輕功一施,取來主子的錦衣玉帶、繡金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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