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夫人 第28頁

歹人的惡是自以為能化解別人心中惡念的善人縱容出來的,他們太自大了,把自己當成老天爺,為了沽名釣譽就無視他人的痛苦,如果真的無私,那就一命換一命,代替死刑犯引頸就戮。

于香檀這輩子最瞧不起的便是偽君子,她還比較欣賞真小人,至少面對小人時加以防備,他便害不到人,而偽君子披著偽善面具防不勝防,誰都不曉得他何時下手,會使什麼別人想都想不到的陰私手段。

她爹就是活月兌月兌的小人,什麼都明著來,所以她才有辦法治他,略施小計——堵住他的小人招數。

而鄭玉真便是偽君子,表面上裝得柔弱、小意溫柔,其實一肚子壞水,她一邊慫恿丈夫掌握府中大權,將府里的銀子兜在手中,一邊又假虛裝弱,博取同情,欲陷擋路之人于火海深淵中。

她娘便是吃虧在城府不深、寬以待人,相信人的本性是善良的,即使一時走錯也是無心,誰人無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包子的性格果然遭了不少罪,還害了兒女。

不過在自己幾年的洗腦……潛移默化之下,多多少少起了作用,聘禮這件事上終于為母則強,她才放心給了她五萬兩銀票,要不然她都要為她找一個會武的管事婆子,時時照看著。

「我告訴你莊子的事是提醒你,若有一天娘和爹過不下去了,或是他又繞著彎子欺凌你和娘,你們什麼也不用拿,就帶著銀子,趁爹不注意時住到城外的莊子里。」她這是未雨綢繆,有鄭玉真在,她爹就是個不可靠的。

「那胭脂鋪子呢?」也不管了嗎?

「不打緊,是你的還是你的,誰也拿不走,我已經跟掌櫃的說好了,除了你和娘外,于府的人若向鋪子要銀子一律不給,拿了多少胭脂水粉都要照價買賣,不白給,對外宣稱鋪子是我的,是娘給的嫁妝,我才是東家。」

于潤渝一听就安心了,對二姊姊的用心更是感念萬千,他要盡快強大起來,給二姊姊當靠山,不辜負二姊姊的疼愛。

「對了,娘,我也給你開了個戶頭,里面放了五千兩,鋪子提三成分紅給你,以後這小子敢不孝順你咱們也不愁,你是有私房的人,銀子在手還怕沒飯吃。」若是弟弟以後有了老婆沒老娘,她鞭長莫及,沒法子趕回來救急。

「二姊姊,不帶這麼冤枉人的,我才不會不孝,我是娘身上的一塊肉,要還肉給娘。」

一听親姊姊給他安了個莫須有罪名,少年馬上跳出來自清,不甘心為沒做的事背鍋。

「我這也是為娘著想,誰曉得你幾年後會不會變,看咱爹為了一個玉真姨娘變得多渣,你將來的娘子若是好的,咱們娘就有福了,反之,若是娶了個懶妻、焊妻、潑婦,你們娘倆妨抱著哭吧!」她離得遠,管不了。

「二姊姊,咱們是親的吧,你能不能別詛咒我。」于潤渝哭笑不得。

「親的才說你,換成于潤齊你看我開不開這個口。」于潤齊是個偷奸要滑的小滑頭,個性像極了他姨娘。

于香檀一點也不懷疑,一旦她出嫁了,等兩兄弟分家時,庶子肯定分大頭,嫡子反而拿少少的一些,甚至是淨身出戶,那對母子陰險招數太多了,防了再防還是不管用。

所以她才預做準備,把自家娘親和弟弟的後路都安排了,她去柳城也有一場硬仗要打,屆時怕是無暇顧及他們。

都是柳笑風害的,他前腳剛提成親一事,後腳城主府便來送聘了,其中若沒有他的手筆,她才不信,看楊嬤嬤那個自來熟的殷勤樣,活像她是祖宗似的,不難看出有人在後頭促成此事。

她有十成的把握,城主府的管事嬤嬤被收買了,而且早就倒戈,偏向她家夫人的另一頭。

「是,二姊姊最好了,弟弟虛心受教。」他鞠躬作揖,煞有其事,逗得母親姊姊笑成一團。

「調皮。」頑皮淘氣。

「是乖順。」他自個糾正。

「好,乖順,以後把自己和娘照顧好,別讓在柳城的我為你們擔心。」唉!當寡婦多好,還能以夫君不在為由躲回娘家,偏偏她遇到的是冤家,硬生生打亂她的計劃。

「我會的,二姊姊。」他眼圈兒紅了,泛著淚光。

「若是遇到為難事或困難就去威揚武館,請求幫助或讓他們帶信給我,你在武館學武也算是武館的一份子,他們不會不幫。」看在她和雙櫻的交情,雙櫻那幾個師兄弟若敢拒絕就等著挨抽,赤焰九尾鞭專抽不仁不義之人。

「嗯……」他哽咽地不想說話。

說完話,望著住了八年的清凌院,她有著深深的感情。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她親手種下的,她摘下草橙葉子萃取精油,用岩蘭草混蒔蘿制香脂,第一塊桂花香胰子也是在這里做成的,還有許多說不完、道不盡的回憶……

她是真的不舍得離開,有嚴重戀家癖的人要割舍自己一手築成的桃花源,那跟生離死別沒兩樣。

她在天水城出生、長大,可是卻不知天水城有多大,因為她沒出過幾次門,只待在眼前的一方天地。

「渝哥兒,你先回你的院子,娘有話對你二姊姊說。」秋若嫻忽然壓低聲音,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

「有什麼話我不能听,我是你兒子,二姊姊的親弟弟。」他一臉納悶,賴著不走,想听悄悄話。

「去去去,沒你的事,什麼熱鬧都想湊,我們女人家的事你一個爺們听不得。」她像趕蟲子似的趕兒子,揮手讓他趕緊走,不要留下來礙眼。

「娘……」他扁著嘴,眼帶不滿。

「我和你姊說話你听什麼听,小孩子家家一邊玩去,大人的事你不懂。」她用「你不懂」打發他。

「娘,我長大了……」怎麼老當他還是孩子。

「于潤渝,娘的話你不听了?」于香檀臉一板,端出姊姊訓弟的架勢。

「听。」他無力地一應。他誰都不怕,就怕二姊姊。不是怕她凶,而是她軟刀子割肉叫人暗暗生疼,她不會當面下狠手,可是轉身狠招無數,招招讓人跪地求饒。

「听話才有糖吃,乖。」這就是所謂的大棒加甜棗。

于潤渝眼巴巴地等娘和姊姊留他,但是兩人面容一致地笑著看他,他頭一低,垂頭喪氣的抬腳。

「等一下。」

「二姊姊……」她留他了。

他又喜孜孜地往回跑。

「這給你。」

清秋捧著一只看來尋常的小箱子走向于潤渝。

「這是什麼?」不會是書吧!看來有點重。

「這里有一千兩銀子,十兩、五兩、一兩,以及一些碎銀。」她讓丫頭打開,大大小小的銀錠子排列整齊。

看到銀子,他反而不興奮了,因為他手中的匣子里躺著三萬兩銀票,一千兩根本不算個數兒。

「讓你打賞人用的,做人要大氣,別老想著自己開小灶,該給的就要給,府里的下人也懂得看風向,誰給的好處多就偏向誰,先不提能不能收買人心,若能幫你盯著那邊的人,有事提點一二,這銀子就用得值得。」人心易變,銀子最真心。

他了悟的兩眼一亮,不等清秋給,自個搶了箱子就走,還調皮地轉過頭做了個鬼臉,蹦蹦跳跳出門去。

「這孩子……」才覺得他有點穩重了,這會兒又浮啊躁躁,猴兒似的沒個規矩。

「娘,你得盯著他,敢交些狐群狗黨你就揍,要不讓他師父拘著他。」小孩抱金磚走在大街上,叫人不安呀!

于潤渝的師父是威揚武館的武師,為人嚴謹,管徒弟管得非常嚴格,從不許他們偷懶怠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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