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夫 第6頁

備妥了家里頭所需雜貨,她一臉饞樣地望著隔壁的糕餅鋪子問︰「可以買幾個棗泥糕吃嗎?」

丫頭嗜吃甜,愛到沒人性的地步了。

稍早的事,他猶有余慍,報復性地回她。「不行,今個兒沒錢了。」

「喔。」她失望地應了聲,也沒跟他纏鬧嗦,乖乖邁步離開。

行經布莊,她又停下腳步,朝里頭望了望,掙扎半響,好生猶豫地問︰「真的不能再花一點點了嗎?」縴指比出一些些距離。「真的一點點就好,明日再補回來?」

他一向比她要理性自持,每日能花用的錢財度相當嚴格地控管著,她也知道他是對的,以往一句也不會跟他羅嗦,可這回……

哪個女孩不愛美,她能穿的衣裳不算多,做一襲漂亮的新衣讓她開心開心也不為過。

他想起,翎兒輕撫白狼時那心酸不舍的神情,好像也有一點懂了……有些事,理智是一回事,可快樂與滿足是錢財買不回來的。

嘆了口氣,他還是給了她七文錢。「還有剛剛翎兒的那個銅錢。」要買疋不差的布料,夠了,饒是她再不會殺價,能被敲的竹杠也只有這點空間。

她咬牙。「你這錢鬼!」算的真精。

女人的喜好沒他插嘴表示意見的余地,他在布莊外頭等她,讓她去挑選布疋花色,可想起她方才失望的神色,他還是繞回糕餅鋪子去買棗泥糕。

回過頭來想想,她雖從未在嘴上表示什麼,可她放心將一切都交給由他來打點,錢財之事從不曾過問一句,全然听從他安排,這何嘗不是對他的信賴與肯定?

買完棗泥糕回來,她也剛好抱著一疋靛青色的素面布料出來。

他模模布料,質感還不錯。「花了多少?」

「剛剛好七文錢,我說我就折磨多了,再不行我割肉抵賬吧!他就賣了。」

她拎出那枚銅錢,上繳國庫。

不錯,長進多了,他原本已經做好打算,連這枚銅錢都得慷慨捐軀。

「喏,獎賞你的。」少當幾次冤大頭,夠她吃多少棗泥糕了。

她怕髒了布,雙手寶貝地抱在懷里頭護著,很大爺地張嘴等人服侍。

「……」得寸進尺了她!

「快呀,我嘴酸。」

「……是。」如今連喂食都得由他來,真的只差陪浴侍寢了。

哎,借問這世上還有誰能比他更深刻體認到——忠僕難為?

一臉心虛。

他在灶邊包著鮮肉湯圓,一邊看顧灶上熬煮的紅豆,適時拌個兩下,而後,穆朝雨由灶邊的小窗子冒出頭來。「在忙呀?」

這不是明知顧問嗎?

他回頭瞥她,由那張臉讀出的,就是極致鮮明的心虛味。

「桌上有盤腌梅,李大嬸家拿回來的。」以為她又嘴饞,想討甜點吃了。

李大嬸家孤兒寡母的,許多事情不大方便,他偶爾會去幫些忙。方才去修完屋瓦回來,對方想答謝他,李大嬸腌梅子的手藝極好,于是他便要了這盤蜜梅回來。

有時,村子里哪戶人家有些苦力活,他也會去協助,家境好的會給點酬金,若是家徒四壁,送盤腌梅他也會笑笑接納,回來給她解解饞也很好。

「不是啦!」

「不是?」他以為,她只有討甜食吃時才會出現那副結巴樣。

「呃……也沒有不要,梅子可以等等再吃……我的意思是……我是說……我有事跟你商量……可以嗎?」

居然問他可不可以?

他幾乎要受寵若驚了。「什麼事?」

「那個……嗯……我剛剛去阿滿姨那兒蹓,回來的路上……就是……」

「小姐不妨直言。」

「……我們可以養狗嗎?」

「狗?」對了,他想起「英年早逝」的寶寶,她挺念念不忘的,會想再養只狗也能理解。

「這並不為難。」不過就是一碗剩飯,不會對他們造成太大困擾。

「所以你是答應了?」平日一個銅錢都要綁上十來二十個結,沒想到他會同意得如此干脆,她不禁有些意外。

「對。」如果這能填補她失去寶寶的缺憾,他沒有理由反對。

「太好了,寶寶,快謝謝你的大恩人!」始終藏在身後的手移向前,她捧高掌上的小東西。

他似乎……過于嘴快了……

浥塵愣愣地與黑狗四目相對,思考這般心情到底算不算後悔。

那絕對不是一方小角落、一碗小飯菜那麼簡單的事。他稍後繞到前院,幫忙安置家中新成員,也更加看清狗兒身上的災情。

它被削去了半邊耳朵,一身的傷痕累累,簡直就是飽受凌虐,一般人就算想養,也不會撿這樣一只既殘缺、狀況又糟的狗。

可,這不就是穆朝雨嗎?從過去的癩痢狽、到他、再到眼前這只……總愛撿些傷傷殘殘、遭世人遺棄的人與畜,一顆心比誰都軟。

他嘆上一口氣,認了。

在前院里替他們的新家人搭好小屋,再回頭去幫她。

她先替狗洗淨一身髒污,再剃除傷處部分的毛發。可傷處著實不少,東一撮西一撮看了滑稽,索性全剃了。光溜溜的小肉球在她手中顫抖,看起來既可憐又無辜。

他好笑地上前,正欲說些什麼,抬眸瞧見她的模樣,呼吸一窒。

方才替狗兒洗沐,踫疼了傷口的狗兒萬般掙扎,數度從她手中逃月兌,濺的她半身濕,薄透的衣裝由微亂的襟口隱約勾勒出里頭兜衣的模樣……這要教外人瞧見還得了!

「我來,你進去換身衣裳。」

「你會嗎?」

哪里不會?眼前這瓶瓶罐罐沒人比他用得更上手了。

于是,小肉球被包成了小白球。

瞧見有個同伴走過與他以往相同的來時路,他頓時覺得——人生圓滿了。

原來這世上,他並不寂寞。

浥塵破欣慰地如是想。

于是,缺耳狗在他倆的照顧下,逐漸傷愈,能跑能跳,白天他倆去市集做生意,便把狗也帶著,久了,倒也習慣那成日跟前跟後的狗影。

她很寶,那只狗更寶,很能配合她的一堆蠢把戲,一人一狗對味兒,完全就是一對哥倆好。

原以為她只是說說,沒想到她似乎當真要把它訓練成第二個寶寶,一會兒縮起四肢偽裝成小球,一會兒攤平裝死曬肚皮,常把來的客人逗得好樂,無心之舉倒意外招攬了不少生意。

在那過後沒幾日——

「我——有事跟你商量。」

「何事?」

「我在後頭林子里,撿了只白兔……」

要養是吧?

也還好,都養只狗了,再收留只兔子也沒什麼。

小兔子應是誤觸了獵戶陷阱,後足受了傷,他們暫時收留兔子,替它包扎傷口,傷好後想放回林子里,但這段時日吃好住好的兔子竟然賴著不走,只好也養了下來。

又過幾日——

「有只小雀鳥掉在我們家窗口耶!」

「……」

養只小雀鳥浪費不了什麼糧食,但——

問題就出在它早也啾、晚也啾,吵得人無法成眠啊!

想扔到院子里去,偏偏她又說初生的小雀鳥先天不足……那麼,她要後天調養就是了?

她不但在房里鋪了溫暖的小鳥巢時時看顧,還走到哪兒帶到哪兒,他快被耳邊不絕于耳的啾啾聲給搞瘋了。

再然後——

「我……我撿了只母羊回來……」

他仰頭無語問蒼天。

怎麼……愈撿愈大只,愈撿愈夸張?

「你不要太過分!」簡直得寸進尺,他再也沒辦法灑月兌應諾。

但……或許是以為養不活了,產後奄奄一息的母羊被丟棄在山坡邊,只剩一口氣,他想不妥協都不行。

也不曉得是她醫術絕佳,還是那些小動物天生與她有緣,硬是教她給養活了,于是也就是繼續養在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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