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慣用右手,刀子在頸上由左至右割出致命傷口,依這操刀手法以及力道的輕淺力度,經卑職研判,的確是自刎而死無誤,人不是春開平殺的!」大理寺的驗尸房里,宋今勘驗過尸體後下結論。
春開平兩個月前入學雲沐書院,與德照親王世子李表是同學,今早李表突然死在書院的藏書閣內,當時藏書閣只有李表與春開平兩人,李表一死,春開平立刻被當成凶手。
事發後,春開平被捕下獄,春芸姝聞訊趕至大理寺,听見驗尸結果後讓她松了一口氣,的確,李表的死與春開平無關。
「住口,本王世子慘死,豈是你一個小小仵作幾句話就能結案的,本王要那姓春的小子償命!」李央驚聞獨子死訊當場驚昏,醒來後立即悲痛的來大理寺認尸。
春芸姝錯愕。「卑職剛也看過尸首,宋大哥的判斷無誤,世子非他殺,是自殺而亡的。」她忍不住插口。
「你是什麼人,憑什麼待在這里?還不滾一邊去!」李央朝她怒斥。
「卑職也是仵作,理所當然會待在驗尸房里。」她嚴肅的說。
「你是仵作?荒唐,女人哪里能驗尸?侯冠景,你搞什麼,竟讓一個女人做仵作?」李央罵上侯冠景。
侯冠景肅著面容。「回王爺,她確實懂得驗尸,而且能力超越一般男人。」
李央愕然。「所以,她真是你大理寺的人?」
「是的,另外,她是春開平的姊姊,也有權替弟弟了解全案,她在此合情合理。」侯冠景說。
「什麼,她是凶手的姊姊?!」
「王爺,開平不是凶手,他沒有殺人。」春芸姝馬上更正道。
「住口,原來你們是幫著自己人糊弄本王!難怪外人說仵作就是把紅的說成紫的,青的說成黑的人,本王世子絕不可能自殺,這是胡說八道!」他不信兒子會自殺。
「王爺,卑職問過牢里的開平,他說今早與世子一塊,世子死前抱怨王爺不讓他娶青樓女子為妻,害得那女人尋短死去,那女人既死,他也不想活了,當著開平的面要自刎,開平搶不下他的刀子才眼見他割頸而亡的。」春芸姝在來驗尸房前已先去見過春開平,問了事情經過,這會說出來,只盼王爺明理。
「一派胡言,堂堂世子怎會為一個青樓女子輕生?世子已死,你們還想毀他名聲!侯冠景,本王認定姓春的那小子就是殺人凶手,三日內你若不殺這小子給本王交代,本王就拆了大理寺!」
侯冠景臉色鐵青。「王爺請冷靜,人命至重,這事……」
「不要說了,本王的話你照辦就是,若有人有異議,由本王一肩擔了便是。」李央不接受兒子自殺的事實與丑聞,非要春開平償命。
就連侯冠景也奈何不了失去理智的李央,春芸姝臉孔煞白了。
束手無策下,她只得憂愁煩躁的再去看了一回牢里的春開平,但那孩子心穩不怕,說自己沒殺人,旁人冤不了他,還說有她這個在大理寺當差的姊姊幫著查明,有信心很決能出獄,她听了不敢多說什麼,只道說的沒錯,天理昭彰,冤枉不了他的。
她拿了些錢打點獄卒,讓他們多少照顧著點春開平,別讓他凍著餓著這才回家去,本想回去後靜下心再想想如何說動李央不要濫殺無辜,哪知一回讓,家中也亂成一團,娟秀抱著昏厥的大姊哭個不停,鳳佳正請了大夫回來救人,她見狀忙問鳳佳怎麼回事。
鳳佳才哭道︰「上午時大小姐听聞少爺殺人被捕下獄,已驚嚇得昏過一次,好不容易醒過來,下午徐家人又來了,說是春家出了個殺人犯,敗壞門風,大小姐出身不良,又離家不盡子媳孝道,送來休書要休了大小姐。大小姐得了休書,當場又昏過去一次,這回遲遲醒不過來,娟秀慌了手腳,奴婢只得趕緊請大夫過來給大小姐瞧瞧了。」
春芸姝面色一沉。「徐家人好樣的,逮了機會就送來休書,真懂得落井下石。」
「就是說,徐家真不是人!不過,眼下少爺和大小姐都出事了,咱們可怎麼辦才好?」鳳佳憂急的問。
春芸姝實在憋氣窩火,事情一樁樁的來,真想兩手一攤說自己沒辦法,但她知道不行,弟弟的小命真要不保了,還有大姊,若被休了,就算大夫將她弄醒,她大概也活不下去了。
她閉上眼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思考事情。
「二小姐,不要怪奴婢多嘴,咱們無計可施了,如今唯一能救少爺免于一死以及讓徐家收回休書的,只有一人而已。」鳳佳望著她說。
春芸姝張開眼,自是曉得鳳佳指的是誰,她表情凝重,何嘗不知該找他,但代價是她不願付的。
「奴婢知曉您避著攝政王,不想受困于他,成為他的女人之一,您有自己的主見,想主宰自己的人生,這點奴婢也很佩服,但在咱們大禧朝,女人終究月兌離不了男人的庇護,像大小姐一旦嫁人,命運就掌握在夫家手中,若遇人不淑便一輩子也翻不了身。而您比大小姐幸運多了,攝政王是大禧朝的第一人,他願意讓您靠,您又何必推開?況且他要是對您沒有半點容忍,您還能推得開嗎?攝政王至少是喜歡您的,這點無庸置疑啊!」鳳佳繼續說。
「那又如何,我並不稀罕……」
「二小姐,您真不稀罕嗎?您敢說對攝政王就沒有一絲的不一樣?」
春芸姝突然被問倒,認真論起來,那樣偉岸不可一世的男人,又有誰能不心動?再想起那日他的吻,她依然怦然不已,心下哪里不明白她早就將他放在心上了,只是不想輕易屈服于某個人,更不想接受太燙手的事——那樣的男人,不會只有她一個女人,她不想與別人分享男人,即使這人是攝政王。
「二小姐,您還不明白嗎?抗拒根本是徒勞無功的。」鳳佳搖頭嘆氣道。
「怎會徒勞無功,我不是憑一己之力過得很好?」
「不,您不管在山東還是在京城,行事能這麼瀟灑,都是因為身後有一個攝政王給您撐腰,您才能底氣這麼足的面對所有人。」鳳佳一針見血的說。
她語塞了,沒錯,在山東能為爹翻案,就是因為那男人點頭讓她放手去查,她才能刨了盧信剛這小人。等到京城去了徐家,見徐家對待大姊的態度惡劣,她之所以敢毅然決然帶著大姊離開徐家,也是覺得自己連驀允都能應付了,帶著一家老小自己生活也沒什麼做不到!
而這些都與驀允有關……
「二小姐,都這時候了,您不該再抗拒了,那人的耐性是有限的,您的好運也會有用完的一天……奴婢話多了,您自己再想想吧。」鳳佳話到此,不敢再多言下去,先行離去留主子自己思索。
春芸姝苦笑起來,鳳佳果然是個腦袋清楚的丫頭,居然看得比她還透徹,的確,那男人不會一直讓她靠,更不會長久容忍她,自己的好運是到頭了。
站在攝政王府門前,春芸姝心堵得慌,驀允竟然不見她。
哼,不見就不見,她傲氣的轉身要走,但走幾步後,她又停下了。
她曉得他在教訓她,讓她嘗嘗自食惡果的滋味,誰教她一再不給他面子,拒絕得狠了,如今她走投無路來求他,換他也狠狠的將她拒于門外。
然而,她明白,他此舉不是真拒絕自己,他要的就只是她服軟。
而這有何難?
她今日既然來了,就是帶著放下自尊的決心。她深吸一口氣,抬頭挺胸往攝政王府大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