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甘願辭官嗎,要不,我可以暫時頂替你,說不得事情會有轉機。」她不忍心他先前一切的努力就這樣化為烏有。
他搖頭,「官場上的事十分復雜,官員們彼此爾虞我詐、勾心斗角之事層出不窮,稍有不慎,就可能惹來殺身之禍,你不諳官場之事,還是盡早辭官為宜。我今晚會擬好辭官的摺子,你面聖時再帶進宮里,呈給皇上。」他不想讓她涉險,即使心有不甘,也只能忍下,因為相比起來,她的性命更加重要。
知他心意已決,她也沒再多勸,「那二爺打算以什麼理由辭官?」
他望向她問︰「你有沒有什麼法子能讓身子看起來像是染了重病?」
她略一思忖,便明白他是想以此為由來辭官,想了想說道︰「我知道有味藥,服下後會令人脈象細沉,看起來看是得了重病。」
「這藥對身子可有損傷?」盛明封問。
「倒是沒有,不過服下後第二天身子會排出惡臭。」
「那麼你明日進宮前,便先服下這藥。」
她頷首答應,「剛好我這里有藥材,我晚點就去配藥。」
這晚,兩人睡在不同的床榻上,卻同樣輾轉難眠。
深夜時分,胡蘭悅悄悄起身前往祠堂,這里是盛家的家廟,盛家歷代祖先的牌位都供奉在這里,她拿著盞燈籠走進來,望著供奉在堂上的祖先牌位,雙膝一曲,在拜墊上跪下,虔誠的雙手合十,希望能以一夜的祈求,來換得盛家歷代先祖們的悲惘。
半晌後,祠堂里忽然飄來一抹清香,令她的眼皮不知不覺的闔上,待她再張開眼時,發現自己來到一處陌生的地方。
「這是哪里?!」她驚疑的問。
「這里是人生販賣店,歡迎光臨,我是店員莫湘。」莫湘穿著一襲黑色的束腰長洋裝,那張美麗的臉龐依然像木雕女圭女圭,沒有一絲鮮活的表情。
「人生販賣店?」她一怔,覺得似乎在哪里听過,下一瞬登時想起來,這不就是盛明封夢境里的那家店!她驚喜又激動的抓住眼前這一臉木然的女子,「就是你將我和夫君互換了身子?」
莫湘低頭盯著被她抓住的手臂,輕輕一揮就掙月兌了出來,她抬起眼,那雙仿佛能洞察人心的漆黑眼陣直勾勾的注視著她,問道︰「你不喜歡嗎?那是一副很健康的身體,以後你再也不必為心疾所苦。」
胡蘭悅搖頭,「雖是如此,但那終究不是我的身子,佔據了我夫君的身子而得來的健康,我消受不起。」她接著央求她,「莫姑娘,我不知道我夫君是怎麼得罪了你,令你這般懲罰他,我願代他向你致歉,請你把我們換回來吧。」
「你確定真的要換回來?那以後你就得繼續承受原來那副身子的病痛。」莫湘再次詢問她。
胡蘭悅毫不猶豫的回答,「那是我的身子,我本就該承受。」
莫湘那雙墨黑的雙眼深睇她須臾,指點道︰「你若想換回原來的身子,只要將一份你想送給他的禮物藏在樹下,再引他去取,你們就能換回來。」
听見方法竟這般簡單,胡蘭悅先是一怔,接著省悟了什麼,「難道這就是你要他尋找的聖誕禮物?」
「沒錯,這是我們小路老板送給你們的聖誕禮物。」
胡蘭悅感激的躬身致謝,「多謝,我明白了,請莫姑娘代我答謝小路老板,這份聖誕禮物對我和我夫君來說意義非凡,謝謝你們讓我們有了如此難忘的體驗。」
若非這次的事,她與盛明封之間的誤解也許永遠無法解開,他會繼續冷待她這個妻子,她對他也不會再有任何期盼,寧願獨自在家廟里撫養女兒長大,而瑩瑩也會一輩子無法得到父親的關愛。
因為這次離奇的遭遇,改變了他們一家三口的命運,這真是一份珍貴的禮物。
莫湘忽然抬手輕點她的胸口,自言自語的說了句,「我也送你一份禮物好了。」
隨著她話落,胡蘭悅仿佛從高空中墜落,倏然驚醒過來。
她看向四周,發現自個兒仍置身在祠堂里。
她記得方才去到一個奇怪的地方,遇見一個奇怪的女子,那女子對她說……想到這里,胡蘭悅驚跳起來,欣喜的奔出祠堂。
回到廂房,她東翻西找,最後瞥見桌上那瓶她配制好,服下後能讓人看似得了重病的藥,倘若她適才所做的夢是真的,那麼這味藥便用不著了。
她找了條手絹仔細包起來,悄悄藏在盛明封門前一株青欒樹下。
放好禮物,胡蘭悅一夜未眠,坐在附近的石椅上。倘若莫姑娘沒有騙她,那麼等天一亮,他們就能交換回來,而這段逍遙的日子也就到頭了。
她再也不可能載著女兒去騎馬,不可能恣意的跑跳,更不能再輕易的放任自個兒大喜大怒。
「就當我作了一場美夢,人生中能有這樣的一段奇遇,已足夠我回味終生了,謝謝,謝謝!」她笑著抹去眼角滑落的淚水,仰起臉,靜靜眺望著夜空,當破曉的第一道曙光穿破雲層露出光芒時,她閉起眼,深吸了口氣,徐徐起身,回房去洗漱,將臉擦干淨,望見鏡里那張清浚臉龐,她不舍的抬手輕撫著頰面,喃喃道︰「看了快一個月,都習慣了,卻不得不還回去,真舍不得呢!」
她幽幽輕嘆一聲,沒再留戀,換了身天藍色的錦袍,前往盛明封所住的廂房。今天晌午就要啟程回京,沒有太多時間可以耽擱,得趁著其他人都還未起身時,趕緊與他換回來。
敲門進去後,她發現盛明封站在窗前,那張臉上有些憔悴,一看就知他定是一夜沒睡。
她走到他身邊,「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他搖頭,即使已接受再也換不回自個兒身子的事,他心情仍異常低落,一夜都無法入睡,早早便起了身。
她輕斥,「我不是說我這身子嬌弱得很,禁不起折騰,你開著窗子,萬一吹了風染了風寒怎麼辦?」
盛明封神色淡然道︰「你不用擔心這些,以後這身子的病痛都將由我來承受。」看著面前那張原屬于他的的面容,他心忖這樣也好,這副身子帶給她太多的痛苦了,往後就由他替她來承受吧,她無須再受病痛的折磨。
「你想承受,還要問我答不答應呢,跟我來。」她拿了斗篷給他披上,拽著他的手,領著他出去,出了房門後,她指著附近一株青欒樹,「看見那棵樹沒有,你想要的東西就在那樹下。」
「這是何意?」他不解的望住她。
「你過去看便是。」
他狐疑的走過去,望見樹下有件東西,他撿起來,打開一看,發現手絹里包著一只瓷瓶,他納悶的回頭要問,眼前忽地一黑,一陣暈眩後再張開眼,瞅見胡蘭悅倒臥在那株青欒樹下,他一時沒有多想,情急的奔過去扶起她。
「蘭悅,你怎麼了?」
「都說了教你別折騰我的身子,這一夜沒睡,剛回來就困死我了,我先睡了,你晌午回京時我就不送了。」說完這話,她雙眼一閉,倒在他懷里困倦的睡著了。
他抱著她那縴弱的身子,整個人震住了,不敢置信的低頭看著懷中的人,小心翼翼的抬起手,細細撫模她的臉龐,然後,他低頭注視自己的雙手,這是……他的手!
他這是回到自己的身子了?!
他連忙抱著她,起身回到廂房,將她輕輕放到床榻上,為她仔細蓋上被褥後,他快步走到銅鏡前,當銅鏡里映照出一張清俊的男子面容時,他驚喜的瞠大眼,他回來了,真的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