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心秧又補上幾句,「幸好差很多,不然王語嫣看上你,晴就要失戀了。」
賀心秧的話讓宮晴紅起臉頰。
她和郬的事,還是隻果幫忙促成的,沒想到她還來打趣自己,沒道義的家伙。宮晴向前幾步,抱起不斷搞破壞的妹妹。「你在做什麼?」
「幻想。」賀心秧回答。
「幻想什麼?」
「幻想如果蕭瑛今天回來,我就要對他說︰‘唉,終于記得回娘家了,腦子還不算太壞。’蕭瑛肯定會說︰‘我是男的,不是女的,大年初二該回娘家的是你,不是我。’
「然後我就叉起腰,用力戳上他的胸口,用茶壺的姿勢、很潑婦的口氣罵他,‘你這個沒良心的家伙,兒子、女兒都幫你生齊了,八人大轎還沒上門來,你可別以為我會當祝英台,來個生不成對死成雙。’」
她叨叨說了一大串,然後笑開。「糟糕,我的作者病犯了,現實和幻想混淆成團。」
爆晴把妹妹交給了郬,轉過身,伸手將她抱進懷里。
「沒關系,現實和幻想本來就同時存在于我們的生活空間。」
賀心秧滿足一笑,真好,有宮晴可以理解她。「晴,有一次,蕭瑛夸我是個很聰明的女人。」
「你本來就是。」
賀心秧搖頭說︰「被聰明的人夸獎聰明,是件很尷尬的事,就像愛因斯坦夸獎豆花妹聰明,林志玲夸獎如花很美麗,帕華洛帝夸獎郁芳的音樂素養很高級……」她重重嘆氣。「在他面前,我半點都不聰明。」
「所以呢?」
「聰明的人會活得比較久,因為他們懂得趨吉避凶,蕭瑛比我聰明那麼多,一定會活得比我久。」她在找理由說服自己,蕭瑛並沒有離開這個充滿人情味的世界。
「有道理。」宮晴贊同她的話。
「我常想,這輩子我做過最瘋狂的事是什麼?」
她突然跳開話題,別說宮晴,便是慕容郬也覺得不知該怎麼接話。
「我曾經在柵欄快放下來的時候,騎著腳踏車飛快沖過鐵路平交道,曾經在台風來時,跑到海邊看洶涌海浪。」
「的確很瘋狂。」宮晴苦笑,她是好學生、好小孩,永遠都不會做這種事。
慕容郬看向兩人,知道她們說的,正是那個他不認識的世界。
「不,那不瘋狂,那叫做找死。那把頭手伸出窗外呢?算瘋狂嗎?」
「不,那還是叫做找死。」
「沒錯,但找死的是電線桿和路燈。」
賀心秧現在腦袋里像裝了石頭般固執地相信蕭瑛會回來,摩氏硬度表上破了十,撞到電線桿死的鐵定不會是她。
她說個冷笑話,宮晴笑開,慕容郬卻滿頭霧水,幸好他不是小四,他是不多話的慕容郬,所以他把妹妹放回床上,然後迭高積木,讓妹妹推倒、大笑,幫助妹妹做她人生中第一件瘋狂的事。
「想太多,電線桿砸不斷,只會砸爛你這顆爛隻果。」宮晴戳了戳她的額頭。
「晴,你做過最瘋狂的事是什麼?」
「有一次月考,眼看著書讀不完,我狠狠灌下三瓶啤酒,醉到不省人事,第二天缺考,夠瘋狂吧。」
「那不叫瘋狂,叫做看開。」
「那你呢,還有更瘋狂的事嗎?」
「嗯……我穿越,然後愛上自己的老祖宗,還愛得死去活來,連山無稜、天地合,這種俗斃的句子,都覺得很溫馨。你說,夠不夠瘋狂?」
爆晴大笑。「我同意,超瘋狂,最瘋狂的是,我和你一樣。」
賀心秧攬過宮晴的肩頭,笑著說︰「這才是好朋友,有苦同享、有難同當,有瘋狂一起爆。」
接著她們很有默契地扯開喉嚨大唱,「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一句話、一輩子注解︰〈朋友〉/周華健,作詞︰劉思銘。……」
兩個女人歌聲都不怎樣,偏偏都唱得很愉快,連玩積木玩得正專注的哥哥也拋下積木,看娘和姨發生了什麼事?
慕容郬同情地模模哥哥的頭說︰「搞不懂嗎?沒關系,叔叔和你一樣,不是太清楚她們在說什麼。」
在慕容郬嘆氣同時,紫屏和苓秋沖進屋里,外頭飄著毛毛雨,兩人把雨傘往地上一拋,跑進內堂,抓起賀心秧就要往外跑。
明明是春寒料峭的天氣,她們卻跑得滿身大薄汗,眼楮亮晶晶、臉頰紅撲撲,興奮之情溢于言表。
「怎麼啦,是撞上財神爺還是如意郎君,高興成這樣?」
賀心秧一問,紫屏倏地從頭頂紅到脖子根。
不會吧,她不過隨口一問就猜中,她該改行去算命了。
「胡說什麼呀,是王爺、王爺啦!」紫屏手指著外頭,急道。
平時是口齒伶俐的丫頭,這要緊當頭竟是連話都說不清楚。
毖言的苓秋笑了,替她把話補充完全。「我們在外頭遇見小四,他說王爺平安歸來,現在正在勤政殿里見皇上。」
他回來了?他武功學成、從山谷底下回來了!
勤政殿嗎……好地方,她最喜歡勤政殿……賀心秧笑了,嘴角從臉頰兩側咧到後腦勺,她要改,她人生最瘋狂的事不是愛上老祖宗,而是老祖宗照著金庸定律,變成武林盟主回來了!
她想也不想便往外跑,腳步像安了風火輪似的,一下子便跑入雨中。
她沒拿傘,任由細雨迎著頭、全數打在身上,她不覺得寒冷,甚至感到微微的溫暖,厲害吧,武林盟主的功力就是比人家強,隔空運氣,她已經被他的內力弄得身暖心喜。
是啊,雨天加上溫暖,是她與他的特殊記憶——
在邑縣的王府別院,他拿著傘帶著她走入一條平坦小路,樹上的桃花被雨水打落,粉色花瓣墜滿路面,她的腳踩著粉紅步道,蕭瑛為護她不受雨侵,將她納入胸膛。風陣陣吹來,夾帶著雨絲,她第一次在他身上……感覺溫暖,心,前所未有的平靜。
回來了,她等了那麼那麼久,終于等到心心念念的男人,等到他承諾的八人大轎,等到他抱著自己,再听他說一句,「我的小隻果。」
她幻想過千萬個再次見面的場景,卻沒想過,她戀上他,在雨天;她與他重逢,也在雨天。
她要飛奔到他面前,她要笑著對他說︰「請你不要光是注意我身上的雨滴,請你看著我臉上永恆不變的笑意。」
永恆,是的是的,就是永恆,他這次回來,她與他之間,除了永恆,再不會出現別的可能。
分手、踹開,距離、消滅,她與他只有一個選項,那個選項叫做天長地久,叫做永世不變。
她要對他說︰「從現在開始,一個轉身是我們之間最大、最遠的距離,你必須隨時隨地讓我看見你,即便是冒險,我也要在你身旁,請把我當成風箏,牢牢地握住牽系的線。」
然後她會握住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肚子上,讓他知道,再也不會有個孩子阻擋她與他一起冒險。
也許她可以把手壓在胸口對他說︰「我這里,裝了滿滿的珍珠。」
然後他會問︰「為什麼?」
接下來她要說︰「蚌母被沙子不斷刺痛著,于是醞釀出溫潤的珍珠,我這里日日夜夜被思念刺痛著,于是孕育起無數顆名為愛情的珍珠。」
她飛快跑著,不顧身後宮晴的呼喚,她笑著轉過身、圈起嘴,對宮晴大喊,「你不必追來,我要自己去見他。」
見賀心秧那樣興奮,宮晴笑著止下腳步。是啊,這種時刻,便是淋了滿身雨水又如何,反正,會有男人為她心疼。
不怕風、不畏雨,因為那個帶給她安全與幸福的男人,在她等了又等、傷了又傷後,終于回到她身邊。